第13案:殺人執照1(3 / 3)

不知是誰咳嗽了一聲,她驀地發現,那不是星星,而是眼睛,是人的眼睛。“啊——”一聲驚叫,她像彈簧一樣一坐而起。床邊圍著不少的人,正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就像小的時候一大群小朋友圍在一起爭相搶看一隻死在地上的麻雀一樣。見她醒來,眾人似乎嚇了一跳,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

溫怡看見屋子裏放著許多鐵架床,沿著牆根一溜排開,一眼看不到盡頭。手扶疼痛欲裂的頭用力一想,這才記起來,自己並不是在家裏,而是在“瘋人院”。那些人都是瘋子。一想到自己竟然跟這麼多瘋子住在一起,她就不由毛骨悚然,大叫:“天帆,天帆。”

旁邊床上一個五十來歲的女瘋子笑嘻嘻地說:“你的天帆早就回去了,他叫我好好照顧你。乖女兒,別吵了,媽媽拍你睡覺哦。”說完就伸手過來拍她胸口。

溫怡嚇得心口怦怦直跳,趕緊跳下床,直往門口衝去,那房門早已被人從外麵鎖上了,哪裏打得開。正自害怕,剛剛那個老女瘋子跑過來拉住她的手說:“大門被外麵那些穿白大褂的瘋子鎖上了,打不開的。乖女兒,別害怕,媽知道另外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你出去。”

“真的?”溫怡不由又驚又喜,“快帶我去。”

瘋女人拉住她的手不放:“乖女兒,我不告訴你,你出去以後就不來了。媽在這兒呆了幾年,你也沒來看過媽一次。媽好想你呀。”溫怡見這瘋女人說到情真處眼中竟有淚光閃爍,不由心中一動,說:“媽,不會的,女兒出去之後馬上來接你。”“真的,你不騙媽?”“媽,我不騙你,哪裏能逃出去,你快帶我去。”

瘋女人拉著她的手,跑到屋子另一頭,用手朝牆上一指說:“這就是我們的緊急逃生門。”溫怡抬頭一看,差點暈倒,那是一扇用水泥灰歪歪斜斜畫在白色牆壁上的“門”。

溫怡的心情突然狂躁起來,甩開那女瘋子的手,跑到房門邊,一邊砰砰地踢著鐵皮門一邊大叫:“我不是瘋子,放我出去,我不是瘋子,快放我出去。”踢打叫罵了好一陣,鐵皮門才咣當一聲被人從外麵打開。溫怡撒腿就往外衝,卻被一男一女兩個值夜班的白大褂給拽住了。

“吵什麼吵,是不是要給你打一針你就老實了?”女白大褂眼圈發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罵罵咧咧地拿出一支注射器。男白大褂提醒說:“小紅,白天已經給她注射過100mg了,再打就超量了。”女的白了他一眼說:“她這麼鬧,搞得跟地震似的,我們這一個晚上都別想睡了。”不由分說把溫怡摁倒在地,照著她屁股就是一針。溫怡隻覺眼前一片模糊,藍色的“星星”漸漸隱去。她躺在地上,就此昏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沈天帆提了雞湯到康複中心來看妻子。本來注射了奮乃靜已經安靜下來的溫怡一見到丈夫,立即跳過來,死死抱住他,恐懼地說:“天帆,我不是瘋子,我再也不能呆在這裏了,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裏吧。天帆,求求你了。”

沈天帆看看周圍那些蓬頭垢麵行為古怪的病人,點了一下頭,說:“溫怡,我也知道你呆在這裏很難受,可你也不能因此而諱疾忌醫呀。你最近精神那麼差,還是在這裏治好再說吧。你放心,我已經打電話到你們學校,給你請假了。醫生說通過他們的藥物治療,你的精神好多了,隻要再觀察兩三天你就可以出去了,到時我一定開車來接你。”

“不,不,你現在就帶我走吧。”溫怡麵帶驚恐,死死抱住他不放,眼睛裏滿是哀求。“別胡鬧了,溫怡,我今天還有生意要處理,明天再來看你。”沈天帆掰開她的手臂,她往下一滑,又緊緊箍住他大腿不放。

沈天帆看看手表,有些著急,朝旁邊的白大褂使個眼色。溫怡隻覺手臂一麻,不知又被注射了什麼東西,抽搐兩下,倒在地上不動了。

誰在你身後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溫怡一大早就趴在康複中心的鐵柵門上,眼巴巴望著外麵。直到下午三四點鍾的時候,才看見沈天帆的別克小車緩緩駛上山來。經過三天時間的治療,不知打了多少抗興奮的針藥,再加上精神和肉體的雙層折磨,溫怡早已憔悴不堪,幾近崩潰。看見丈夫終於出現,她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傷心和委屈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她生怕丈夫看不見她,忙朝他揮了揮手,大叫道:“天帆,天……”剛叫了一聲,卻又嘎然止住,心有餘悸地朝後麵看看,生怕那些白大褂一聽到她叫感就以為她“發瘋”,又跑上來給她打針。

回去的路上,沈天帆撫摸著溫怡淩亂的頭發和憔悴的麵容,眼圈紅紅地說:“溫怡,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頭,但醫生說你的病已經到了十分危險的地步,有極強的自虐自殺傾向,如果不入院治療,是十分危險的。我這麼做,並非我狠心絕情,而是為了你好。你明白嗎?”

溫怡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虛弱地歎口氣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不怪你,我隻怪我自己不爭氣。我再也不想回到這地方來了。天帆,你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再帶我來這鬼地方了,否則我寧願死。”沈天帆說:“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隻要你今後好好的,我怎麼會帶你來這裏呢。”

夫妻倆回到家的時候,溫晴已經做好了一桌飯菜迎接他們。自從搬到姐姐家來“避難”之後,溫晴已經辭去了龍獅(國際)的那份高薪工作,靠蝸居在她那間小小的客房裏用她那部手提電腦上網度日,有時也在網上接一些服裝設計的活兒,做好後從網上發給廠家,廠家再從網上銀行把錢轉給她。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平時極少出門。隻等她那位戀人功成身退之後,她再出山。

溫怡身心俱疲,在家休息了兩天,才回到學校上班。學校裏的領導和同事聽說她病了,都來慰問她。溫怡不敢說自己患了精神分裂症在瘋人院呆了三天,隻說自己身體不適到醫院住了幾天。大夥也沒多問。

因為要迎接省教育廳的驗收檢查,學校最近工作很忙。下午放學的時候,突然通知全體教師開會,老校長一講就是幾個小時,散會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鍾了。溫怡趕緊往家裏趕。因為怕她精神不集中,開車出事,早上上班時沈天帆讓她把女裝踏板摩托車放在了家裏,步行上下班幾天,她大病初愈,身體虛弱,權當散步,也好藉此鍛煉一下身體。好在學校離家不遠,隻有兩三裏路程,步行一趟隻需十幾二十分鍾。

正是夏末秋初的時節,晚風吹來,已有絲絲涼意。溫怡剛走出學校大門,一陣涼風從脖子後麵直灌進來,使她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她下意識地縮縮脖子,拉拉衣領,加快了腳步。

寧江一中的老校區本在市中心的鬧市區,學校最近才搬到新開發區來。新開發區靠近郊區,地理位置略顯偏僻。街上亮著路燈,但行人並不多,三三兩兩的車輛在空曠的大街上呼嘯而過。溫怡獨自一人走在人行道上,高跟皮鞋輕輕叩著水泥路麵,發出橐橐的單調的聲音。

剛走到學校圍牆的拐角處,她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噤,隻覺有股冷風從後麵悄然襲來,直吹得她後脖頸涼嗖嗖的。她用手一摸,不對呀,自己的衣領扣得好好的,照理說風應該吹不進來呀。再走不遠,那種涼嗖嗖冷冰冰的感覺竟然越來越強烈,到最後竟像有一根冰冷的魚刺紮進了她後脖頸的某個穴位一樣,整個人都感覺不舒服不自在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用心感受一下,忽地驚覺過來:那不是風,而是一雙眼睛,一雙陰冷銳利的眼睛,一直在後麵盯著她。

她猛然回頭,身後的人行道上空蕩蕩的,並不見一個人影。再向前走過半條街巷,那種被人跟蹤偷竊的感覺像冰針一樣,刺得她越來越不安。可回頭細看,仍然看不見一個可疑的人影。

她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幻想,難道又是我自己的幻想?難道我的精神真的有問題?

她不敢再獨自一人在人行道上走下去,剛好旁邊有一輛出租車經過,她急忙招了招手,坐了進去。對司機說出“花苑小區B棟”這幾個字後,她竟再也堅持不住,全身虛脫一般癱坐在出租車後排座位上。

回到家裏,坐到自家的沙發上,她一顆怦怦亂跳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丈夫,也不敢告訴他。她怕他說她的精神又出了問題,怕他再次把她送進瘋人院。

噓,別出聲

日子在平靜和忙碌中晃晃悠悠地度過,轉眼到了中秋節。沈天帆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特意請妻子和溫晴去美食城吃大餐。席間,沈天帆變戲法似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束鮮豔的玫瑰花,遞到妻子麵前。溫怡一怔,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沈天帆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道:“老婆,難道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溫怡這才恍然大悟:今天是他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呀。她手捧鮮花,依偎在丈夫溫暖的懷抱中,感覺又回到了以前的幸福時光。

第二天,幹燥的天空難得地下起了絲絲細雨。下午六點鍾的時候,沈天帆準時下班回到家,進門一看,屋子裏黑乎乎的沒有開燈,也沒有人。他把公文包往沙發上一丟,走到二樓一看,臥室的門也關著,看來妻子今天又在加班了。

他歎了口氣,轉身下樓時,發現樓梯旁客房的門打開了一條縫,裏麵沒有開燈,但傳出輕微的呼吸聲。他心裏一動,扶著樓梯欄杆探頭向下望了望,確認妻子沒有回來之後,便折回身走到客房門口,輕輕推開房門,窗簾放著,房間裏比外麵客廳顯得更黑。

他眼大眼睛,隱約看見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背向外,側躺在席夢思床上,柔和均勻的呼吸聲顯得極有節奏。他直直地站立在床前,一股幽香鑽入鼻孔,他的心跳倏然加快了,呼吸也漸漸變得粗重起來。

他的眼睛裏射出狼一般貪婪的目光,忽然扯下領帶,脫掉身上的襯衣,粗魯地撲了上去。

床上熟睡的女人被他熱切的動作驚醒,嘴裏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沈天帆急忙把她臉麵朝下壓在床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吧,舌尖舔著她的耳墜,在她耳邊輕輕“噓”了一聲:“寶貝兒,別出聲,別讓你姐姐回來聽見了……”

對方本欲掙紮,聽到他這句催眠似的輕語,立即俯睡在床上不動了。沈天帆輕車熟路地脫掉了她身上的衣裙……

……

驗收在即,寧江一中校園裏出現了空前緊張的氣氛。溫怡連續一個星期都在加班。有人說工作是最好的休息,對於溫怡來說,的確如此。人一忙碌起來,思想上的負擔反而放了下來。她的精神狀態好多了,人也漸漸從瘋人院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但她那雙明秀的眼眸裏,卻仍有著一絲抹不去的憂傷。

轉眼到了周末,沈天帆知道星期五那天市一中已經順利通過了省裏的驗收,妻子今天終於可以放心地在家休息了。所以星期六他早早地下了班,回到家裏,與往常一樣,妻子係著圍裙正在廚房裏做飯。他扔下皮包往沙發上一靠,正要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忽然看見茶幾上放著一封信,拿起一看,是一封掛號信,寫的是他的家庭地址,收信人是他,而寄信人一欄卻空著。

他皺皺眉頭衝著廚房裏問:“什麼時候送來的?”溫怡在廚房裏一邊往鍋裏嗞嗞地倒白菜一邊說:“郵遞員下午送來的。”

沈天帆猶豫一下,撕開信封封口,一疊照片從裏麵滑落下,掉在地板上。他彎腰拾起一看,頓時濃眉緊皺,臉色蒼白,半天沒出聲。

“什麼信呀?連名字也不落一個,真是,有這樣給人家寫信的嗎?”溫怡端著一碟清油白菜從廚房走出來。沈天帆眼裏閃過一絲驚慌之色,急忙收起照片,說:“哦,沒什麼,是一家藥材公司寄來的新產品宣傳廣告。”溫怡不高興地說:“真是的,廣告怎麼寄到家裏來了。”

沈天帆沒說多話,拿著信匆匆走進書房,砰一聲鎖上房門,把耳朵貼在門背後,聽見妻子又進了廚房,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阿彪,你認識龍獅(國際)服飾公司的銷售經理易小木嗎?認識?那就好了,你幫我找機會教訓教訓他,就說我沈天帆叫他識相點,別沒事找事自找不痛快。”

我好孤單呀,來陪我吧

秋風蕭索,秋意已濃,溫怡已經穿上了新買的羊毛衫。這一天,她在學校裏上完最後一節課,正準備下班時,接到了丈夫打來的電話。沈天帆在電話裏說今天晚上他要應酬衛生局的幾個領導,讓她和溫晴兩個在家先吃飯,就不要等他了,他可能要晚點才能回家。溫怡掛了電話,心裏有些發酸,雙眸中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