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ԡJ��武昌城內,湖廣總督韓良輔的府邸外,忽然貼出一張告示。有好事者前往觀之,卻見那是一張求醫布告,上麵寫著:
茲有總督夫人,抱恙多日,身虛體弱,雖經多方療治,未有起色。現特布告求醫。有能醫之者,千金相謝。
這韓良輔是何許人也?他的妻子,到底得的什麼病?為何偌大的武昌城內,竟找不到良醫醫治?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韓良輔,現已年近半百,江蘇鎮江人,光緒三年進士出身,原來一直在都察院當差,康梁變法時,因維護太後有功,受到慈禧老佛爺重用,不但連升三級,外放出京做了四川按察使,而且老佛爺知他中年喪妻,還把自己的親侄女明珠許配給了他。在天府之國做了三年按擦使,又到山西做了幾年巡撫,最後又調到武昌,升任湖廣總督,掌湖南湖北兩省之軍政,而且還兼著都察院右都禦史銜,榮耀一時無兩。
再說這位總督夫人明珠,本是慈禧親弟弟桂祥的女兒,嫁給韓良輔時正值雙十年華。這些年來,韓良輔在外地做官,她作為家眷一直跟在身邊,老夫少妻倒也和睦。但是意想不到的是,剛到武昌不過小半年時間,這位總督夫人卻忽然生起病來,起初隻是感覺四肢倦怠,精神不振,不久之後,又陸續出現了不思飲食,動輒氣喘,頭暈心慌,乏力嘔吐等症狀。
韓良輔原本以為是夫人初到楚地,水土不服,倒也沒有多加留意,隻是囑她注意休息,不可操勞。及至後來,明珠病情加重,臉色日漸蒼白,並且出現了昏厥症狀,這才感覺不妙,急忙請了郎中來瞧病。
最先請來的,是在武昌城裏有“聖手神醫”之稱的回春堂坐堂大夫許鶴齡。許鶴齡瞧了總督夫人的舌苔,號了脈,又問了幾句,忽然站起身衝著韓良輔一抱拳說恭喜。韓良輔一怔,說喜從何來?許鶴齡說大人,我瞧夫人六脈平和,滑疾流利,按之不絕,尺脈尤甚,《素問·陰陽別論》中雲“陰搏陽別,謂之有子”,夫人乃是喜脈。也就是說夫人並未生病,乃是有了身孕。
韓良輔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怒道胡說八道,我與夫人成親近十年,一直未有子嗣,怎麼會突然間有了身孕?定是你這庸醫,醫術不精,瞧不出病因,在此胡言亂語,信口雌黃。來人哪,給我將給滿口胡言的庸醫拖下去,用板子好生伺候。許鶴齡還想辯駁,早有家丁如狼似虎湧上前來,一把將他按倒,拖下去紮紮實實打了幾十大板。
接下來請的是德壽堂的老中醫張仁壽。張老大夫當年曾進京給當今皇上的父親醇親王治過病,在湘鄂一帶,頗有名聲。他給明珠號了脈,起身剛說個“喜”字,後麵的“脈”字尚未出口,就被韓良輔轟出了大門。
武昌城裏名氣最大的兩位大夫,在總督府裏挨板子的挨板子,碰壁的碰壁,鬧得灰頭土臉,其他郎中醫術再高明,也沒人敢再登總督府的大門自討苦吃呀。一邊是請不到大夫,另一邊夫人的病卻是不能再拖了,韓良輔無奈,隻好命人在總督府大門外貼出求醫布告,懸賞白銀一千兩,尋找能給總督夫人治病的良醫。
老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別說,這世上還真有那藝高人膽大的,總督府大門外的布告剛貼出三天,就讓人給揭了下來。這敢於揭官榜的,是個年輕大夫,姓沈名浩之,繡林縣人氏,在省城學醫,不過二十出頭年紀,剛剛藝成出師,在丁字橋開了一間醫館,店名叫浩仁堂,生意清淡,在武昌中醫界,也沒什麼名氣。
守門的家丁帶著他去見總督大人。韓良輔上下打量沈浩之幾眼,就引著他來到夫人病榻前。沈浩之瞧了夫人的臉色和舌苔,又給她切了脈,沉吟半晌,心中已然有底,站起身洗了手,對韓良輔道,大人,先前有大夫診斷說夫人是喜脈,依在下看來,確是誤診。
韓良輔眉頭一挑,道哦,何以見得?
沈浩之道,我初瞧夫人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似乎是滑脈,但仔細把脈,卻發現夫人脈細行遲,往來艱澀不暢,有如輕刀刮竹,實乃澀脈。再瞧夫人麵色無華,氣短懶言,精神倦怠,神氣不足,乃正氣已傷,邪實阻滯,脾不統血,氣滯血瘀之兆。蓋因瘀血內阻,血聚於下,肝氣上逆,胃氣不降,所以才會出現頭暈厭食,倦怠思睡,口淡欲嘔等症狀。積瘀不散而凝結,以致形成腹中腫塊,不明就裏的大夫乍一診斷,便以為腹內有孕,所以就斷成了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