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下午幾點看到這張紙的?”
“3點,剛才我爸已經跟你們說過了。”
趙鐵民點點頭,又道:“最近有沒有見過什麼人有不同尋常的言行?”
張兵想了一陣,搖搖頭:“好像沒有。”
“那麼換句話說,如果有人要殺你和徐添丁,你覺得誰最有可能?”
“這個……”張兵報出了幾個人的名字,又列舉了與他們之前的糾紛,大都是打架鬥毆一類的事,趙鐵民知道這些小混混是連環命案真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警方也不敢怠慢,旁邊一名記錄員耐心地把所有人的相關信息寫下來,以備事後調查。
又問了一陣,沒有再多的線索,趙鐵民和林奇退了出來。趙鐵民道:“林隊,如果那張紙的調查結果是其他人的惡作劇,那麼事情另當別論;如果鑒定結果是這張紙是凶手的,那麼張兵一家的安全工作需要你們分局來妥善負責。”
林奇很認真地點頭道:“沒問題,紙上寫著‘下一個殺你’,應該是衝著張兵來的。張兵父母都是附近的拆遷戶,房租是主要收入來源,聽說平時除了他爸喜歡賭博外,在其他方麵為人還是比較本分的。凶手殺了徐添丁,徐添丁和張兵從小玩到大,平時關係很好,張兵是凶手下一個目標的可能性很大。不過為了保守起見,他們一家三口都應該保護起來,等他父母從市局回來,我們組再商量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們一家的安全。”
趙鐵民對林奇的安排很滿意,道:“嗯,凶手明目張膽地說要殺下一個,我們必須提高警惕,絕不能出半分差錯。對了,門把手上的紙,是在中午到下午3點之間塞上的,他們小區有監控嗎?”
“小區裏有兩三個,不過都是管停車區域的,恐怕沒什麼大用處。”
“那就要繼續走訪周邊群眾了,看看是否有人見到這張紙是誰塞的。”
林奇道:“做肯定要做,不過我想結果也許不太樂觀。一張紙可以隨手塞進口袋,凶手衣服裏藏一張紙走到他們家,很難引起旁人的注意。”
趙鐵民理解他們調查的困難,隻好道:“暫時我們沒有其他更好的調查辦法,隻能先這麼做了。”
這時,林奇接了個電話,掛斷後,苦笑著攤開手,道:“本來我一度懷疑徐添丁的死跟當晚最後一個目擊者朱慧如有關。我安排人跟蹤朱慧如兄妹,今天下午朱福來一直在店裏,朱慧如拉上個旁邊商店的小姐妹去市區買手機了,還有個喜歡朱慧如的郭羽今天上班。紙不可能是他們三個放的,看來我真懷疑錯了。”
趙鐵民不太關心這幾個人的事,他詳細看過卷宗,又聽林奇說了他調查這幾個人的情況,不過他們有不在場證明,指紋也不符合,並且綜合看這幾個人的身份、背景、能力、條件,尤其是凶手扔下幾萬元引無關路人破壞現場的舉動,趙鐵民一點都不相信凶手會是這幾個人。
趙鐵民拍拍林奇的肩膀,說:“行吧,林隊,這裏的事先交給你了,我趕去市局等鑒定結果。”
39
傍晚,嚴良在駱聞小區外的馬路上停好車。他拿起一袋東西下車,站在原地張望了一陣,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站在樹蔭下的一個男人,這人有個很大的特點,他出門在外總喜歡斜挎著一個單肩包。
兩人都望見了彼此,露出會心的微笑,同時走上前。
嚴良用力地握住駱聞的手,道:“好久好久不見了!”
駱聞微笑著寒暄:“你這幾年怎麼樣?”
“還不錯,我在浙大當老師,日子比過去輕鬆了很多。你呢?聽說在做生意,想必也過得不錯吧?”
駱聞笑道:“還行,我和你一樣,也想過點輕鬆的日子。”
“不過我看到你,一點都看不出已經下海的樣子,你看起來還是那個駱法醫。”
“是嗎?哪裏像?”
“你的裝扮,”嚴良指了指他的包,“想起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去省廳開會,那時你就背著個單肩包,後來辦案中看到你,你還是背個單肩包,我問你怎麼老背個包,你說是職業習慣,每次去現場都得帶著個包,裝各種工具,以至平時生活裏,也習慣性地背個單肩包。看來你這職業病是改不了了。”
駱聞笑了起來:“是嗎?我倒沒注意,看來職業病也是種頑疾。”
嚴良道:“這次我們能見麵,實屬巧合。幸虧你花三百元買了條土狗,結果警察找到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會在杭市。五年前我辭職後,本想找你聚聚,但那時你還是法醫,我嘛,因為那件事,我特別不想再和警察有瓜葛,所以放棄了。後來我不知道你也有一天會辭職。”
“這次警察來找過我,你怎麼會知道的?”
“趙鐵民找我閑聊時說起的。趙鐵民你應該知道吧——”
“聽過這名字,我當法醫那會兒他好像是……杭市的刑偵支隊長?”
“對,現在還是。他說城西出了起命案,他調查卷宗時,注意到了你的名字,一驗證,果然是你,這不,他就告訴我了。”
駱聞心中泛起一層警惕,不過他看嚴良坦率真誠的表情,不帶任何試探的意味,並且他深信,如果警方真的懷疑到他,根本用不著讓嚴良來試探他,而是對他進行有針對性的調查了,遂又放寬心,道:“現在你還參與辦案嗎?”
“我?”嚴良笑了笑,“一方麵我自己不想再過那種生活,另一方麵,如果我想參與辦案,你覺得在那次事情後,警察還會放心讓我參與嗎?”
“你的那次事情——”駱聞低下頭,“對於你的做法,我個人保留意見。”
嚴良不以為意地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反對的。你總是說,無論什麼理由的犯罪都是可恥的,不過我至今都不後悔當時的做法。嗬嗬,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先去你家把東西放下。”
“什麼東西?”
嚴良伸手示意手裏的大塑料袋:“好久不見,我琢磨著給你買點什麼見麵禮。可你一不抽煙,二不喝酒,比我還無趣。我至少還經常在家喝點小酒呢。我想到你剛買了條小土狗,考慮到你一定沒有養寵物的經驗,所以就去買了些狗糧和狗零食,哈哈。”
“這……”駱聞有些難為情,低頭道,“我倒沒為你準備什麼。”
“嗬嗬,開個玩笑,不用這麼正經,我隻不過剛剛開車路過一家寵物商店,臨時想起來的。”
駱聞點點頭:“好吧,不過我家沒什麼可招待你的,我隻能待會兒好好請你吃一頓彌補了。”
兩人走進小區,嚴良打量著小區裏的環境,道:“這地段,這樓盤,不便宜吧?”
“還可以,我辭職後,來杭市的單位安頓好後買的,那時一萬七八的樣子。現在嘛,也許兩萬多元,我不太清楚,中介公司總是打我電話,很煩。”
“全款買的?”嚴良笑著瞥他一眼。
駱聞低頭應了句:“嗯。”他不是個看重錢的人,所以從來不願在他人麵前表現出他很有錢的樣子。
直到進了駱聞的房子,嚴良吃驚地站在原地:“這就是你的房子?”他看著整整一百多平方米的大戶型新房,光房價就值兩百多萬元了,可這裏的裝修,包括家具電器,估計隻需兩萬元全搞定。地上隨便拖著網線,客廳裏還有條小土狗,看著髒兮兮的,見兩人進屋,圍著他們轉,附近還有一些屎尿,房子更顯髒亂。
駱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裝修稍微簡單了點。”
“這是簡單嗎?”嚴良笑了起來,“這根本是簡陋。你自己隨便找幾個人裝的吧?”
被嚴良一眼看穿,駱聞更覺尷尬:“我不太懂這些門道,反正就一個人住,簡單布置了下而已。”
這時,嚴良注意到了牆上唯一的裝飾物——駱聞一家的合照。
照片中一家三口站在一棵開滿花的樹下,朝著相框外開心地笑著。
嚴良唏噓了一聲,他沒再繼續嘲笑駱聞家裏裝修的簡陋,他多年一個人住,生活上自然就不太講究。他是嚴良見過的最好的法醫,像他這樣的人,把精力都花到了他的專業工作中,對生活品質從來沒什麼追求。
嚴良望著照片,抿了抿嘴,微感歉意地看著他:“還沒找到?”
駱聞背過身去,低聲說了句:“八年了,也許……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空氣似乎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嚴良咳嗽了聲,打破尷尬,注意力轉到了小土狗身上,拿出袋子裏的狗零食,拆開一包膠皮骨,扔了一根給狗,小土狗咬起骨頭就跑到一旁啃起來。嚴良笑道:“瞧,這狗很喜歡吃。”
駱聞臉上也再度浮現出笑容:“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就買了狗糧,並沒準備什麼零食給它。”
“那個……”嚴良停頓一下,看了眼照片,道,“這麼多年了,應該有不少人給你介紹過其他人了吧,你……有沒有考慮過?”
駱聞笑著搖頭,道:“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
“嗯……我們學校有一些年輕的女教師,相貌、學曆、素質各方麵都不錯,正所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想肯定有適合你的,如果——”
駱聞打斷他:“不用一見麵就當起媒人吧,嗬嗬,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需要。”
嚴良皺眉看著他:“你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一個人過下去吧?”
“這樣不挺好嗎?自由。”
嚴良搖搖頭:“不用騙自己了,你和我不同,你是很熱愛法醫這份工作的,你辭職了,還跑到杭市來,我想,也許主要原因是你想換個生活環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