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侯貴平之死1(2 / 3)

幾分鍾前,有個女學生起夜,廁所離宿舍有二三十米,女學生拿著手電走到廁所時,突然發現廁所門口倒著一個人,她嚇得連忙逃回宿舍叫起舍友,幾個女生又喊上旁邊宿舍的男生一起過去,到那兒發現倒地的是翁美香,於是趕緊把人扶起來,跑到最近的侯老師處報告。

侯貴平匆忙披上衣服趕過去,此時,翁美香被幾個學生攙扶著,站立不住,意識模糊,不能言語,身上全是嘔吐物,同伴女孩都急哭了。侯貴平不假思索,馬上叫學生一起幫忙,把她抬去了鄉裏的診所。醫生初步診斷,懷疑是農藥中毒,情況危急,小診所無力施救,趕忙喊鄰居借來農用三輪車,載著他們直奔縣城的平康人民醫院。

一路上,侯貴平都急哭了。他用被子緊緊包著翁美香,握著她的手,一直在她耳邊喊她不要睡著,堅持住。他隻是感到翁美香身體越來越沉重,似乎,這被子裏的世界很溫暖,她漸漸沉入了夢鄉。

一個小時的路途顛簸,到醫院時,翁美香已經氣若遊絲,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醫生最終宣布死亡。

死因是喝了敵敵畏。

侯貴平癱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整個大腦嗡嗡作響,天旋地轉。

怎麼回事?怎麼就突然死了?為什麼要喝農藥?

侯貴平想到了前天下午翁美香的眼神,他隱約感到翁美香的死沒那麼簡單。

天亮後,校長和鎮政府的人趕到縣城醫院,處理後事。縣城派出所警察也接到報案來到醫院,做情況記錄。當問到侯貴平時,他講述了最後一次見到翁美香是前天下午放學後,她跟著一個黃頭發年輕男人上了一輛黑色轎車,去縣城了,不過他對那人一無所知,雖然覺得那時翁美香情緒不好,但也無法肯定翁美香的死是否與之有關。

因為他是外地支教的大學生,人生地不熟,對善後工作也幫不上什麼忙,校長和鎮上工作人員讓他先帶學生回學校。

幾個學生圍著侯貴平坐在農用三輪車車鬥裏,任山路顛簸,彼此沉默無言,一個女生忍不住偷偷抽泣著。侯貴平仰天把頭搭在鬥欄上,腦中一直浮現出前天下午翁美香坐上車後望著他的眼神,仿佛一切就發生在一分鍾前。

那個眼神……

那個眼神明明是對他這個老師的失望啊……

他一個激靈坐起身,問身邊的學生:“你們知不知道翁美香什麼時候回學校的?”

“昨天下午回來的。”一位和翁美香同宿舍的女生抽泣著小聲回答。

前天下午翁美香跟人上了車,直到昨天下午才回來,然後當天晚上就喝了農藥,這過去的整整一天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侯貴平的不安更盛。

他急忙問:“你們知不知道她有個表哥,個子不高,頭發染成黃色,開一輛黑色小轎車?”

“那個……”女生吸了下鼻子,“那個不是翁美香的表哥。”

“那是誰?”侯貴平瞪起了眼睛,從學生們的神情中,他讀到了更多的不安。

“是……”女生張開嘴,卻始終沒說出來。

“那是誰呀?”侯貴平急了,如果麵前的不是一群小學生,他恨不得抓起對方的胳膊,一口氣問清楚。

“是……是……”女孩支吾著。

這時,一個男生突然開口道:“他是小板凳,是我們鄉上的大流氓。”說完,男生馬上閉嘴,他的胸口在不斷起伏著。

“小板凳?你們鄉上的流氓?”

侯貴平重複著,其他學生低下頭表示默認。

他把目光投向那個女生,盯著她的眼睛問:“翁美香前天下午跟小板凳去縣城了,你知道她去做什麼了嗎?”

“是……是去……”

“告訴老師吧,老師一定會替你保密,同學們也不會說出去的。”

女生抽泣著,身體微微抖動,話到嘴邊卻不敢說出口。

剛剛那男生又突然冒出一句:“翁美香肯定是被小板凳欺負了,侯老師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說完,他把頭深深埋到了膝蓋裏。

女生默默地點點頭,輕聲說:“翁美香昨天是這麼跟我說的。”

“欺負?”侯貴平停頓了好一會兒,慢慢地開口,“你們說的欺負……是什麼意思?”

女生低下頭,繼續抽泣著再也不說話了。其他學生也都緊閉起嘴。

侯貴平環視著他們,可沒有人回應他。

沉默,隻有三輪車的馬達聲。

侯貴平嘴巴幹張著,不知說什麼,他隻知道,他所學的專業告訴他,這裏出了大案子!

下車後,他把開三輪車的農夫叫到一旁,詢問關於小板凳的事。農夫隻尷尬地笑笑:“小板凳叫嶽軍,是我們這裏的流氓,侯老師你可千萬別去招惹他,這小子狠著呢。”至於其他再多的信息,他就不願開口了。

侯貴平站在原地,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兩腿肌肉變得很僵硬,最後艱難地走回了宿舍。

現在該怎麼辦?對這個學生和成年人口中都如惡魔一般的村霸小板凳嶽軍,他也有些發怵。

他是個外地人,這裏又是偏遠的農村,城市的文明規則並不適用,很多事情的處理,往往是一些人用嘴巴說了算。

他躺在床上,閉起眼睛,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翁美香那一天的眼神,那求助、那渴望,最後坐上車,帶著失望遙遙遠去的眼神。

他痛苦地握緊拳頭,前天下午發生的一切都如單片循環的電影,不斷播放著。

突然,他想起了他回教室時看到翁美香,她好像正在寫日記,也許……也許她的日記裏會留下些什麼。

侯貴平馬上跑回教室,從翁美香的課桌裏找出了一本日記。他翻到日記的最後幾頁,日記是用鉛筆寫的,小學生的語言很粗糙笨拙,但他還是發現了線索。

日記清楚地寫了小板凳幾天前找到她,說星期五晚上帶她去縣城,她很害怕,但不敢不去。雖然日記裏並沒有寫小板凳要帶她去縣城幹什麼,但結合學生透露的消息,又聯想到葛麗的事,那一定是個讓人憤怒的真相。

來不及多想,他帶上日記本,搭了輛去縣城的貨車,以最快速度趕到平康縣公安局報案,要求對翁美香進行屍檢。

13

一個星期後。

屋外陽光明媚,宿舍裏拉著窗簾,漆黑一片。

兩顆久別數月的心,迸射出兩股強烈的熱流,在流星最絢麗的那一刻,釋放到對方的身體裏。

體內的多巴胺見頂回落,迅速跌到穀底,兩人也開始把心思放到了正事上。

李靜把頭靠在侯貴平的手臂上,抬眼望著對方明亮的眼睛:“你信裏跟我說的事怎麼樣了?”

侯貴平嚴肅地皺著眉。“公安局對翁美香做了屍檢,處女膜破損,陰道提取到了精斑,他們第二天就把小板凳抓進去了。唉,隻不過翁美香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後悔,我真的後悔。”

“你後悔什麼?”

侯貴平抿了下嘴巴,視線投向空虛的地方。“這一個星期來,我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翁美香坐在車上望著我。我就這樣看著她走了,她對我這個老師,一定很失望,很失望……”他的眼睛漸漸泛紅,最後,無法抑製地哽咽起來,“我那時明明已經看出了不對勁,我看得出她不想上車,我還對她說……我還對她說玩得開心。我……我……”他仰起頭,情緒崩潰,淚水肆意橫流。

李靜把這個男人的頭抱在她的胸口,感受著他的熱淚一滴滴滑落。

過了很久,宣泄完畢,他平複下來,感激地朝李靜笑了笑。

李靜歎了口氣:“我沒想到你支教才幾個月就遇上這樣的事,早知道你不如不支教保研了,等明年畢業直接找工作。”

侯貴平苦笑著搖頭:“我不後悔這次支教,如果隻是順利畢業,我也許當個律師,也許當個法官,也許當個檢察官,永遠是和書麵材料打交道,永遠不知道材料背後的故事,這次支教的經曆,才是真正的社會現狀。”

李靜笑了笑:“你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呢?”

侯貴平挺直身體,說:“當然不會,身為法律人遲早要麵對社會的陰暗麵,要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當什麼法律人呢?”

李靜打趣道:“還沒畢業就自稱法律人了,說起來我大四了,你才讀完大三,現在我可是你的學姐了。”

“學姐?我最喜歡學姐!”侯貴平一把將李靜壓到身下,向她吻去。

李靜嚶嚀一聲,掙紮道:“你一個大學生來農村可受歡迎了,你欲望又這麼旺盛,兩年空窗期,我真怕你被農村小寡婦勾引走了。”

“說起來我們學校外還真有個小寡婦,長得白白嫩嫩的,你要是怕我被人勾引走,就得經常過來,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證。”

“小寡婦叫什麼名字?”李靜問。

“丁春妹。”

“好啊,脫口而出,把小寡婦名字記得這麼牢,你肯定動了心思!”李靜假裝生氣。

“那你來檢驗我吧。”侯貴平抓住她的手,兩人又抱在了一起。

正當體內的多巴胺再一次升高時,突然,門咚咚咚被敲響了,侯貴平直起身,喊了句“誰啊”,沒人回答,門依然在被粗魯地敲擊著。

侯貴平隻好起身套上衣服,把李靜裹在被子裏,走過去轉開門鎖,剛把門鎖轉開,門就被猛地推開,撞得他一個趔趄,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來人一腳就把他踢倒在地。

“你他媽一個支教大學生在公安局告我什麼來著!老子今天廢了你!”小板凳嶽軍一邊從門外躥進來,衝上去猛踹抱頭蜷縮在地的侯貴平,一邊破口大罵。

李靜被這突發情況嚇得措手不及,躲在床上大聲叫喊“快住手”。

嶽軍回頭一看,邪笑一聲,跑過去一把掀翻被子,暴露出赤身裸體的李靜,淫笑著:“身材真不錯啊,要不要找哥哥玩玩?”他回頭指著侯貴平罵起來:“你他媽大白天抱個女人在學校睡覺,老子被關在公安局裏吃苦,你他媽說說這應該嗎?”

小板凳嶽軍個頭大概才一米六五,侯貴平整整一米八,身材高大強壯,剛剛是猝不及防被他踹倒,此時爬起身後,見女友受辱,頓時怒發衝冠,衝過去一把把嶽軍揪起來往門外拉。

嶽軍雖然打架經驗豐富,但無奈對方個頭比他大太多,幾下子就被侯貴平重重揍了幾拳。

聞聲趕來的附近鄉民圍上來勸架,但也都是口頭勸架,不敢上去拉住正在打鬥中的兩個男人。

嶽軍麵對侯貴平的拳頭,毫無還手之力,吃了很多虧。這時,他趁侯貴平一個不留意,突然跑到灶台旁,抓起上麵的一把菜刀,衝過來揮舞著。“你動啊,你他媽再敢給我動一下試試!”

麵對近在咫尺揮舞著的菜刀,侯貴平恢複了理智,這種亡命之徒打起架來不要命,誰也不敢保證他的刀不會揮過來。

侯貴平咬緊牙關,向後緩緩退到床沿。嶽軍同步上前,把他逼得坐倒在床,一隻手拿菜刀靠著他的脖子,侯貴平麵對這樣的架勢,根本無法反抗。隨即,嶽軍冷笑著開始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他,罵著:“你再動下試試?”

侯貴平整張臉都被抽紅了,旁邊人見這架勢,哪敢上來勸。

李靜裹著被子蜷縮在角落,嚇得渾身瑟瑟發抖,不停地抽泣著。

“瞧你這呆樣,大白天抱個女人在學校睡覺,還敢到公安局告我!老子告訴你,老子出來了,翁美香就是老子碰的又怎麼樣,你能拿老子怎麼樣!”

聽到這話,侯貴平猛地抬起頭,怒目而視,滿腔怒火熊熊燃燒,吼起來:“砍我,你砍我,你有種就砍死我啊!王八蛋!”

李靜閉著眼睛搖頭尖叫:“不要!”

“老子現在就弄死你!”嶽軍舉起菜刀,但舉起來後,並沒有揮過去,而是退後一步,用刀指著對方,“算你有種,老子今天放你一馬,滾回你的大學去,別讓老子再看見你!我告訴你,我是替孫紅運辦事的,你小心點!”嶽軍把菜刀扔到了地上,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宿舍。

侯貴平立在原地,呆呆地望著地上的菜刀,幾秒鍾後,他一把撿起菜刀,就朝嶽軍追去。

嶽軍聽到身後傳來聲響,回頭一看,見一個凶神惡煞的大個子舉著菜刀追他,頓時嚇得臉色慘白,拔腿就跑,但侯貴平人高馬大,三兩步就追到眼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揪過來。嶽軍大喊救命,侯貴平舉起菜刀,聽到身後李靜大喊:“不要啊!”

侯貴平遲疑著,菜刀立在半空,過了一會兒,他把菜刀扔到一旁,抓起嶽軍的頭發,拳頭如雨點般把嶽軍一頓猛揍,最後在眾人的拉勸下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