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大包天!

朱偉緊握著拳頭,嘴唇顫抖著問:“這一切都是嶽軍指使的?”

丁春妹老實地點了點頭。

“侯貴平是嶽軍殺的?”

“不是不是,”聽到這個問題,丁春妹連連搖頭,“侯貴平在水庫被找到後,嶽軍也很害怕,跟我說,他不知道侯貴平會出事,鬧出人命來,他也嚇壞了。”

朱偉慢慢凝神盯住她,道:“一萬塊錢是嶽軍給你的?”

“對。”

“這錢是他自己的,還是哪裏來的?”

丁春妹慌張道:“我不知道。”

“你和他相處好幾年了,這件事你怎麼可能沒問過他,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你別問我,你去問他吧。”

朱偉怒喝道:“他我自然會問,你現在給我交代清楚,這錢到底是誰出的!”

丁春妹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她雙手捂起臉,大哭起來。

朱偉喝了句:“號個屁,再浪費時間,現在就把你帶看守所關起來審!”

丁春妹馬上止住了哭。

“說,誰出的錢!”

丁春妹哽咽著,顯得萬分猶豫。“我……我問過嶽軍,他說,他說這件事千萬千萬不要傳出去,我們得罪不起,要不然下場跟侯貴平一樣。”

“我問你,他們是誰!”

“我……我不是很清楚,聽嶽軍提過一次,好像……好像是孫紅運的人。”

“孫紅運!”朱偉咬了咬牙,手指關節捏出了響聲。

這個名字,江陽倒是第一次聽說,但看朱偉的樣子,他顯然知道這人。

朱偉深吸一口氣,又問:“那塊毛巾去哪兒了?”

“我拿回毛巾後,先趕回家,嶽軍看我拿回了毛巾,就給他們打了電話,他們讓他馬上就把毛巾送過去。”

“後來你過了多久去報的警?”

“嶽軍回來後,就讓我一起在屋裏等著,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嶽軍接到他們電話,讓我馬上去報警。”

江陽思索著這些信息,顯然,對方拿到毛巾後,趁精液未凝固塗到了女童內褲上,然後去侯貴平宿舍下了手,布置妥當後,讓丁春妹去派出所報警,一切都在計劃中!

問完後,江陽把筆錄遞給丁春妹,讓她把筆錄抄一遍,做成認罪書。

這時,他看到朱偉緊皺著眉頭,兀自走到門口,點起一支煙,用力地吸著。他也跟了出去,道:“怎麼了?是不是……你剛剛聽到孫紅運這名字,好像神情就不太對勁。”

朱偉眼睛瞪著遠處的天空,猛抽了幾口煙,又續上一支,惱怒地點點頭。

江陽狐疑問:“孫紅運是誰?”

朱偉冷哼道:“縣裏一個做生意的。”

“這個人是不是比較難處理?”

朱偉深吸一口氣,過了許久,才歎息道:“這人聽說年輕時在社會上混得很好,黑白通吃。20世紀90年代我們縣裏的老國營造紙廠改製,當時資不抵債,孫紅運把造紙廠收購了,我想你也猜到了,那家造紙廠後來改名叫卡恩紙業。被他收購後,廠子效益越來越好,成了縣裏的財政支柱。就在幾天前,卡恩紙業在深交所上市了,不光是平康縣,這可是清市第一家上市公司。”

江陽沉默著。平康縣最高的一座樓就是卡恩集團的,最大的一片地也是卡恩集團的。清市位於本省西部,多是山區地形,經濟遠比不上本省東部的那幾個城市,平康縣自然更加落後。而卡恩是全縣最大的企業,貢獻了縣財政三分之一的收入。廠裏更是有著幾千名員工,是關乎社會穩定的基石。卡恩紙業在深交所掛牌上市,市領導班子集體到縣裏慶祝,全縣都在熱烈宣傳。

如果是卡恩的老板孫紅運涉案,這個時候抓了老板,會怎麼樣?

清市唯一一家上市公司,剛上市老板就被抓?廠裏還有幾千名員工,這在領導看來,是影響社會穩定的大事。

怎麼抓?

縣公安局會批嗎?市公安局會批嗎?當地政府班子會同意嗎?

江陽瞬間感到前所未有地困難,仿佛前路一片渺茫,就算現在眼睜睜看到孫紅運親手殺人,要辦他恐怕也要頗費周折吧。

這時,朱偉接到一個電話,掛斷後,回頭道:“局裏通知我晚上要抓捕一個盜搶團夥,我先走一步。你留在這兒等她寫完材料,人先不用帶去派出所,你是檢察官,辦不了公安的手續,諒她一個人也跑不了。等過幾天抓捕行動處理完了,我再來找你。”他頓了頓,胸膛起伏著道:“管他什麼上市公司老板,這麼大的刑事命案一旦證據確鑿,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看著吧!”

31

接下來的幾天,江陽打過幾次朱偉手機,朱偉總是關機,隻有一次回複他正在帶隊日夜蹲點抓捕犯罪團夥,等過幾天再找江陽。

而從苗高鄉回來,知道了孫紅運這個名字後,江陽每天上下班,都會繞一圈遠路,經過卡恩集團的大樓看一看。

他並不指望朝裏張望一眼能發現什麼線索,隻是自從知道孫紅運涉案,他本能地想親眼看一看孫紅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未能如他所願,他一次也沒見過孫紅運,可是有一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看見嶽軍抱著那個疑似被拐來的小孩從卡恩大樓走出來,他心中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第二天他坐上中巴車重新回到苗高鄉,找到了丁春妹的小店,卻見店門緊閉,敲了好一陣,無人應答,向旁邊鄰居一打聽,得知丁春妹這幾天都沒開過店門,像是不在家。

畏罪潛逃!

他急忙掏出手機打給朱偉,幸好朱偉此刻手機開著。

“丁春妹家裏沒人,旁邊鄰居說她這幾天都不在家,怕是潛逃了!”

朱偉做夢也沒想到丁春妹這樣一個女人會選擇潛逃,她雖然報假警,但侯貴平不是她殺的,那天他們也向她宣傳了政策,她的行為雖然屬於犯罪,做偽證,但性質並不嚴重,主觀上她並未預料到侯貴平會死的結果,並且有主動交代的從寬情節,隻要她將來出庭做證,檢方就會建議法院判緩刑。

可是她卻潛逃了!

一個可以適用緩刑的證人,卻選擇了最笨的方法——逃跑!

朱偉連忙叮囑:“你等著別走,我馬上帶人過來!”

一個小時後,朱偉開著警車,帶著兩名刑警和陳明章趕到丁春妹家門口。

江陽奇怪地問:“陳法醫來是……”

朱偉冷聲道:“跟你打完電話後,我細想這事情蹊蹺,我不相信丁春妹會為這事潛逃當通緝犯,老陳聽了後說他來現場看看。”

朱偉打電話叫來了鎮上的派出所警察做見證,他們撬開了小店的木門,初一看就覺得不對勁。

店裏的貨櫃上,有一片玻璃裂了,從一個點發散出輻射狀的裂紋,另一片玻璃不知所終。

陳明章緩緩地走進屋,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道:“玻璃本來就這樣嗎?”

江陽和朱偉異口同聲地回答:“不是。”

陳明章摸了摸額頭,慢慢地繞著屋子走了一圈,講解道:“從地上的痕跡看,屋子新近被人用掃帚打掃過。”

他走到貨櫃旁的一麵牆邊,那裏釘了枚掛鉤,他低頭仔細地看著這枚掛鉤,咂咂嘴:“有血。”

江陽他們連忙上去觀察,果然,掛鉤前端有少許的淡紅色痕跡,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朱偉皺眉道:“你肯定是血?”

陳明章笑道:“我的專業水平不可能把血和油漆搞混,是血,時間不太久,沒幾天工夫。”

這時,江陽說出了昨天傍晚的事,他下班路過卡恩大樓,看到嶽軍抱著那個小男孩從裏麵出來,小男孩本該是丁春妹在撫養,現在在嶽軍手裏抱著,所以他才會有不好的預感。

朱偉咬著牙,過了好一陣,他一拳砸到牆上,怒道:“抓嶽軍,帶回去!”

他轉頭離開小店,到了外麵,囑咐兩名一同過來的刑警去向周圍的人打聽這幾天的異常情況,他則帶著民警直奔嶽軍家。

注釋

[1]網絡流行詞,指將全部資產作為賭注,孤注一擲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