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離一身戎裝,站在大帳之前的高台之上,他的麵前是整裝待發、訓練有素的二十萬軍隊,他們聚攏在他的麵前,依照隊列站立,沒有絲毫亂象,且鴉雀無聲。獨孤離揚聲道:“各位,剛才我接到急報,京都之中獨孤熵已然發動叛亂,他挾持陛下、毒死太後,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實在罪大惡極!”
台下的所有人都屏息聽他說話,場麵異常寂靜。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們可願與我一同返回京都!”獨孤離一雙鷹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台下,氣氛一時無比緊張,他安排了數名心腹就藏在人群之中,隨時都可以響應他。更何況,他手中有聖旨和虎符,可以調動這二十萬人。
然而,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又問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回答。此刻,獨孤離的麵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難道他安排的那些人出現了什麼變化?他的目光逡巡著人群,可所有人都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怎麼會?他明明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唐天看到這種情況,不由皺起了眉頭。
此刻,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聲道:“三殿下,你是在找這些人嗎?”
獨孤離目光突然凝起,卻見到人群之中,接連滾出十餘名人頭,縱然血跡斑斑,可他還是一眼認出,這些人頭的主人,赫然便是他的心腹,他心頭巨震,怒聲道:“是誰!究竟是誰!”
便有數名將領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其中一人大笑道:“三殿下,陛下手諭在此,請接旨。”
獨孤離麵色在一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的眉毛控製不住地抖動,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你說什麼?陛下哪裏來的手諭!你又是什麼人!”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是陛下派來的監軍!陛下擔心三殿下初次出征,惟恐有所閃失,故而命我們遙相接應,一路護送殿下,直到西南邊境。”
獨孤離終於明白,原來皇帝從來沒有信任過自己,他派來的監軍,並不是真的護送,而是來監視他的。對方的手中隻是一道聖旨,那樣輕飄飄的,可卻是那樣的沉重,這看在獨孤離眼中,意味著他的死期將至。
他的眼前立即浮現出雲千鶴那張帶著清淡笑容的臉,這張臉在他的眼裏正慢慢地與夢境中的那個人重合。
他現在終於明白那個夢境的含義——若非前世有仇,今生有怨,何至於要破壞他的大計!此刻他已經忘記了他對雲千鶴的苦苦相逼,隻想到對方是如何對不起他的!他緊緊地咬著牙,牙根已經滲出了鮮血。原來所謂的報應不爽就是這樣!對雲千鶴的恨意固然熾烈,卻也隻在他的心裏停留了一瞬。因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眼前的局麵,該如何解決!
唐天瞧在眼中,已經知道大事必不能成,悄悄地向後退了幾步,一直快步奔到大帳之後,剛要找一早備好的馬離開,卻突然有幾名黑衣護衛出現在他的身後,隻聽到有人輕聲笑道:“蔣三公子,多日不見,身體安康否?”
這個聲音在唐天聽來,一瞬間如墜地獄。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裏?他慢慢轉過身來,目光陰冷:“雲千鶴,你居然會在這裏。”
雲千鶴隻是微笑,道:“這一段路,足足跑斷了四匹馬的腿,我要在天明之前趕到這裏,還真是不容易呢。”
唐天冷笑一聲,道:“原來,這二十萬人馬,不過是葬送我的陷阱。”他的聲音曾經如同金聲玉振,絲毫不染煙塵,如今卻已經滿含著疲憊與緊張,如同馬上就要崩斷的琴弦。
雲千鶴難得一身男裝青衫,卻顯得那張如玉一般的容顏染上了幾分屬於男子的英氣。她的聲音卻是很溫和:“我原來以為你是真的瘋了,還想著就此罷手,卻沒想到你表麵裝瘋賣傻,甚至對蔣庶妃的死視而不見,暗地裏卻和獨孤離合演了一場好戲啊!”
就此罷手?不過是要讓他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而已,雲千鶴的心思,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唐天大笑起來,隻是他的笑聲仿佛在感歎,又仿佛是悲哀:“是啊,我一直想著怎麼打敗你,不惜裝瘋賣傻,還以為自己成功躲開了你的監視,現在才知道,你從來不曾預備放過我。”
雲千鶴淡淡一笑,道:“三公子,你我之間,不死不休,這句話是你所說,我可一直都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