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王氏雙眼一瞪,抄起旁邊的篾羅扔過去,裏麵的鞋底鞋麵針頭線腦飛落一地,老太太和李則楓慌忙躲閃,才沒被針頭紮住頭臉。
李王氏粗眉倒豎,站在院子裏大罵:“李江夜你個窩囊廢,活該你兒子娶不上媳婦,我他娘的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的你們老李家,嗚嗚嗚。”
說著說著竟哭起來,兩個兒子都等著娶媳婦,她這當娘的能不著急嗎?
老太太側身站在一旁沒說話,枯樹皮似的老臉上長了一雙壞人眼,渾濁暗黃的眼珠轉了轉思考大兒媳的話,三姐那妮子能賺什麼錢,別是又搶了哪裏的富貴人家吧,回頭再被人追到家裏來打。
想到這不禁又埋怨起二兒媳婦,生的個病秧子身體,喪門星的命,生生把她那要做大官的兒子拖垮了,現在連個家業也守不住,兒女們偷的偷,搶的搶,她倒是清閑,往床上一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
炊煙升起,又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李江夜一家圍坐在桌前就著野菜糊糊吃幹窩頭,菜裏一點油水都沒有,但飯桌上仍然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溜聲,可見吃飯之香甜。
隻是這聲音卻除了李老太,她皺著眉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頓飯,這上頓野菜粥下頓野菜粥的,吃的她嘴裏發苦,心裏感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吃完飯,她裝作遛彎的樣子出了門,見兒媳孫子沒跟出來,一路小跑去了二兒子家,趴在倒了一半的圍牆邊上往裏看,突然一股飯菜的香味吸引了她。
小廚房裏,謝知秋正在教李六妮做飯。
今天天熱,做的是麻醬涼麵和薺菜雞蛋餅。
正宗的手擀麵撈出,過一遍涼水,再淋上特製的麻醬涼汁,雖說在後世這東西並不稀奇,但是在這物質相對匱乏的古代農村,這麼香噴噴的麻醬麵條真不多見,你沒看李六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臉趴麵條上了。”謝知秋和她玩笑。
李六妮羞赧道:“三姐,麵條太香了。”
“你學會了嗎?”今天的飯她也是邊做邊教的。
“記住了一些。”李六妮倒是誠實。
“嗯,多看,多記,以後你也能做出這麼好吃的飯。”
“哎,好嘞。”李六妮笑嗬嗬應下,跟著不瘋的三姐生活可真帶勁。
李成蹊站在大開的廚房窗戶旁邊,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桌上的涼麵和雞蛋薺菜煎餅。
謝知秋看著覺得好笑,但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就是,漂亮的人無論做什麼事都是賞心悅目的。
如果換一個麵容猥瑣的人盯著這飯,世人腦子裏大概隻會蹦出兩個字:真饞!
但是李成蹊這樣做,她腦子裏卻隻有三個字:真可愛!
真的是大型雙標現場。
她前世活到三十歲,看李成蹊就像在看一個漂亮的弟弟,笑著說:“成蹊餓了?”
李成蹊點頭。
“則年回來,我們就開飯好不好?”
“好。”
李成蹊現在說話還是麵無表情。
謝知秋擦了擦手沒再說話,她隻負責出錢給他看病,至於其他的,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李六妮歪頭打量這個被自家三姐救回來的漂亮男人,驚歎他竟然還沒死。
自然不是李六妮心懷不軌詛咒別人去死,隻是李三姐把男人救回家那天她在旁邊看見了,滿頭滿身的血,她還以為男人活不了多長時間,想不到他不僅活了下來,還活的特別好。
“三姐,他原本的名字就叫成蹊嗎?”
“不是,李成蹊是我給他取的,他恢複記憶之前的臨時代號。”謝知秋現在基本已經確定對方是失憶而不是天生癡傻了。
“李成蹊。”李六妮重複男人的名字,“真好聽,三姐,你取的名真好聽。”
相處下來,謝知秋發現李六妮其實很活潑外向,是個話多又可愛的女孩子。
“好聽吧,要不要三姐也給你取一個。”
兩個人就在閑聊,謝知秋隻是隨口一問。
想不到李六妮當真了,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問:“真的嗎,三姐,我也可以有名字嗎?”
她其實可羨慕哥哥們都有一個正經又好聽的名字了。
謝知秋眨巴眨巴眼睛好笑道:“取的不好聽可別賴我哈。”
名字之於一人的意義非比尋常,她給李成蹊取名完全是因為他空白一片,急需一個稱號來稱呼他,給李六妮取名她壓力就大了。
“不賴不賴。”李六妮著急道,她可真喜歡這個不瘋的三姐,眼睛亮亮的看著她。
謝知秋一時間挖空了心思幫她想名字,不求意義重大,力求好聽好記,她想到了曹丕的《善哉行》,於是緩緩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揚,你叫李婉如怎麼樣?”
這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