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位李王氏,等大夫的馬車一出村才裝作幹完活的樣子往家走。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和她開玩笑:“他大嬸子,你侄女這是發財了,竟有錢請大夫來家看病,你看她也不說想著她大伯娘家,你家楓哥,睿哥可不都等著錢娶媳婦呢!”
李王氏皮笑肉不笑道:“人家有錢關俺啥事,又不是從俺肚皮裏麵出去的,俺可不指望她。”
說完抱起手裏做活的篾羅就往家走,一點不給那人說話餘地。
說話那人在背後白了一眼李王氏,和旁邊的人嘰咕:“還不指望人家,你也得指望的上啊,單占了個大伯娘的稱號,李三姐家窮的都上吊了也不說管管,真是摳門摳到家了,沒見過這樣做人大伯娘的。”
“嗐,換我,我也不管李三姐家。”後邊說話的婦人顯然不同意那人的話,憤世嫉俗一通說道,“李三姐忒可惡,小小年紀卻掐尖要強,活像個老妮子疙瘩,哪有一點閨女樣。”
先前說話的婦人接著道:“真是可惜了,三姐小時候多俊一個女娃娃,皮膚又白眼睛又大,咱誰見了不誇一句,你說說怎麼就長成現在這樣了。”
接著又有人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爹就不行你還指望她行。”
李江雨這事是有說頭的,當年他十五歲就考上了秀才,雖說不是頭名的廩生,但好歹咱也是榜上有名,朝廷裏認下的人,誰見了不叫一聲秀才老爺,多有麵啊!
李王村的人都指著他繼續往上考,然後當個官給他們李王村爭臉。
誰知那李江雨考上秀才之後卻膨脹了,整日不思學習,跟著一些狐朋狗友到處尋歡作樂,最後還死在了青樓,李家去接人時還衣不蔽體,要多磕磣有多磕磣。
他們李王村也因他一戰成名,別人提起李王村都看笑話似的提一嘴,前些年那個死在青樓裏麵的秀才就是你們村的啊!
讓他們這老臉都沒地擱。
接下來又是一陣家長裏短的嘰咕聲。
李王氏一路走到自家,啪的推開兩扇木頭門。
李江夜剛下地回來,正坐在屋門前抽煙,砰砰響起的大門聲嚇的他差點把旱煙袋子扔地上,抬頭一看是自家婆娘,不爽道:“你把個門弄那麼響做啥!”
李王氏不說話,把篾羅往黑鍋台上一放再往爐膛前的矮凳上一坐就開始發愣。
李江夜老娘和大兒子李則楓聽到後也從屋裏出來。
李江夜老娘李劉氏,如今已56高齡,卻是吃嘛嘛香,身體健碩,很有長壽之相的老太太,此刻見大兒媳不高興,忙走出來問:“這是咋了。”
她如今靠著大兒子家吃飯,所以有些怕大兒媳婦,因此問話小心翼翼的。
李則楓快二十了,因為家裏太窮還沒娶上媳婦,沒啥特別本事,平時隻跟著老爹下地幹活,見母親生氣也不敢說話,隻悶頭坐在另一個門前。
李王氏快煩死這個老不死的老太太了,見到老太太上前問話,三角眼一瞪,立刻把老太太嚇的躊躇不前,捏著衣襟低下頭去,她心裏這才好受些,隨即又想到李三姐那小妮子竟有錢請大夫的事,立刻故意破口大罵:“李江夜,我嫁給你真是到了十八輩子血黴。”
李江夜是個老實人,聞言也不生氣,抽了口煙不鹹不淡說:“你這是從哪受了一肚子氣回來撒我身上。”
李王氏一聽這話來了勁:“你侄女發財了你知不知道。”
李江夜聽的半懂不懂,哪個侄女發財了。
李王氏提醒他:“就是你李三姐那個大侄女。”
“她能發什麼財。”李江夜不信。
“我今天出去見到她請大夫家來給她娘看病了,沒發財怎麼請得起大夫。”說完又自顧自說,“我這大伯娘她不想著也就算了,你是她親大伯,還有,娘是她親奶奶,這有錢了也不說來看一看,真是狠心的妮子。”
李江夜不高興:“人家窮的時候咱沒想著人家,人有錢了憑什麼想著咱。”
李王氏一聽這話立刻怒火中燒,一口銀牙咬碎,恨不能把房頂掀了,李江夜你個窩囊廢,不說去問一問情況,竟還打著絕不沾光的念頭,真是白做人家大伯,因此一番話說得又急又厲:“什麼叫咱沒想著她,咱家自己都吃不飽還怎麼想著她們,再說還有娘,按理說應該兩家一塊出錢出力養,這麼些年沒讓她們養已經夠便宜她們的了,現在有錢了還想不養,沒門。”
說完又理所當然加一句:“之前沒養的那些日子也得折成現銀給我們。”
李江夜一聽這話,煙也不抽了,在門前把煙灰嗑出來,難得硬氣一回說道:“要錢你去要,我可沒那個臉。”說完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