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插頁:四部總附錄(2 / 3)

“客官失曉,好起了。”

白石頭聽得,慌忙出房來,見太公施禮,說道:

“小人起多時了。夜來多多攪擾,甚是不當。”

太公問道:

“誰人如此聲喚?”

白石頭道:

“實不相瞞太公說:姥娘鞍馬勞倦,昨夜心疼病發。”

太公道:

“既然如此,客人休要煩惱,教你姥娘且在老夫莊上住幾日。我有個醫心疼的方,叫莊客去縣裏撮藥來與你姥娘吃。教她放心慢慢將息。”

白石頭謝了。

話休絮繁。自此,白石頭祖孫二人在太公莊上,服藥,住了五七日,覺道姥娘病患痊了,白石頭收拾要行。當日因來後槽看馬,隻見空地上一個後生脫膊著,刺著一身青龍,銀盤也似一個麵皮,約有十八九歲,拿條棒在那裏使。白石頭看了半晌,不覺失口道:

“這棒也使得好了,隻是有破綻,贏不得真好漢。”

那後生聽了大怒,喝道:

“你是甚麼人,敢來笑話我的本事!俺經了七八個有名的師父,我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我叉一叉麼?”

說猶未了,太公到來,喝那後生:

“不得無禮!”

那後生道:

“叵耐這廝笑話我的棒法!”

太公道:

“客人莫不會使槍棒?”

白石頭道:

“頗曉得些。敢問長上,這後生是宅上何人?”

太公道:

“是老漢的兒子。”

白石頭道:

“既然是宅內小官人,若愛學時,小人點撥他端正如何?”

太公道:

“恁地時十分好。”

便教那後生:

“來拜師父。”

那後生哪裏肯拜?心中越怒道:

“阿爹,休聽這廝胡說!若吃他贏得我這條棒時,我便拜他為師!”

白石頭道:

“小官人若是不當真時,較量一棒耍子。”

那後生就空地當中把一條棒使得風車兒似轉,向白石頭道:

“你來!你來!怕你不算好漢!”

白石頭隻是笑,不肯動手。太公道:

“客官,既是肯教小頑時,使一棒,何妨?”

白石頭笑道:

“恐衝撞了令郎時,須不好看。”

太公道:

“這個不妨。若是打折了手腳,也是他自作自受。”

白石頭道:

“恕無禮!”

去槍架上拿了一條棒在手裏,來到空地上使個旗鼓。那後生看了一看,拿條棒滾將入來,徑奔白石頭。白石頭托地拖著棒便走。那後生掄著棒又趕入來。白石頭回身把棒往空地裏劈將下來。那後生見棒劈來,用棒來隔。白石頭卻不打下來,將棒一掣,卻往後生懷裏直搠將來。隻一繳,那後生的棒丟在一邊,撲地望後倒了。白石頭連忙撇了棒,向前扶住道:

“休怪,休怪!”

那後生爬將起來,便去旁邊掇條凳子納白石頭坐,便拜道:

“我枉自經了許多師家,原來不值半分!師父,沒奈何,隻得請教!”

白石頭道:

“我祖孫二人連日在此攪擾宅上,無恩可報,當以效力。”

太公大喜,教那後生穿了衣裳,一同來後堂坐下,叫莊客殺了一隻羊,安排酒食果品之類,就請白石頭的姥娘一同赴席。四個人坐定,一麵把盞。太公起身勸了一杯酒,說道:

“師父如此高強,必是一個教頭;小兒‘有眼不識泰山’。”

白石頭笑道:

“‘奸不廝欺,俏不廝瞞’,小人不姓張,俺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白石頭的便是。這槍棒終日搏弄。為因新任一個劉太尉,原被先父白螞蟻打翻,今做殿帥府太尉,懷挾舊仇,要奈何白石頭。小人不合屬他所管,和他爭不得,隻得祖孫二人逃上延安府去投托老種經略相公處勾當。不想來到這裏,得遇長上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救了姥娘病患,連日管顧,甚是不當。既然令郎肯學時,小人一力奉教。隻是令郎學的都是花棒,隻好看,上陣無用。小人重新點撥他。”

太公見說了,便道:

“我兒,可知輸了!快來再拜師父。”

那後生又拜了白石頭。太公道:

“教頭在上:老漢祖居在這延津縣界,前邊便是老土崗,便喚做老莊。村裏總有三四百家都姓豬。老漢的兒子從小不務農業,隻愛刺槍使棒;母親說他不得,一氣死了。老漢隻得隨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錢財投師父教他。又請高手匠人與他刺了這身花繡,肩臂胸膛,總有九條龍。滿縣人口順,都叫他做‘九紋龍’小豬蛋。教頭今日既到這裏,一發成全了他亦好。老漢自當重重酬謝。”

白石頭大喜道:

“太公放心!既然如此說時,小人一發教了令郎方去。”

自當日為始,吃了酒食,留住白教頭祖孫二人在莊上。小豬蛋每日求白教頭點撥,十八般武藝,一一從頭指教。豬太公自去延津縣中承當裏正,不在話下。

不覺荏苒光陰,早過半年之上。小豬蛋十八般武藝——矛、錘、弓、弩、銃,鞭、鐧、劍、鏈、撾,斧、並戈、戟,牌、棒與槍、耙,一一學得精熟。多得白石頭盡心指教,點撥得件件都有奧妙。白石頭見他學得精熟了,自思在此雖好,隻是不了;一日想起來,相辭要上延安府去。小豬蛋哪裏肯放?說道:

“師父隻在此間過了。小弟奉養你祖孫二人,以終天年,多少是好。”

白石頭道:

“賢弟,多蒙你好心,在此十分之好,隻恐劉太尉追捕到來,負累了你,不當穩便;以此兩難。我一心要去延安府投著在老種經略處勾當。那裏是鎮守邊庭,用人之際,足可安身立命。”

小豬蛋並太公苦留不住,隻得安排一個筵席送行,托出一盤——兩個緞子,一百兩花銀謝師。次日,白石頭收拾了擔兒,備了馬,祖孫二人,相辭豬太公、小豬蛋。請姥娘乘了馬,望延安府路途進發。小豬蛋叫莊客挑了擔兒,親送十裏之程,心中難舍。小豬蛋當時拜別了師父,灑淚分手,和莊客自回。白教頭依舊自挑了擔兒,跟著馬,祖孫二人自取關西路裏去了。

——《水滸》第二回

其二 敵人

眾官疏奏,劉老孬不悅。又大興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又召術士髒人韓,令筮蓍問取天下之事。韓對曰:

“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

孬大喜,謂中書丞曹成曰:

“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百營,命老將袁哨總之。朕欲兼並漢土,以為蜀主複仇,當取何地為先?”

曹成諫曰:

“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司馬六指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願陛下察之。”

孬大怒曰:

“朕欲乘時恢複舊業,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舊臣之麵,斬首號令!”

叱武士推出殿門。曹成出朝歎曰:

“可惜錦繡河山,不久屬於他人矣!”

遂隱居不出。於是孬令鎮東將軍白石頭兵屯江口,以圖襄陽。

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奏知晉主司馬六指。六指聞白石頭寇襄陽,與眾官商議。劉全玉出班奏曰:

“臣聞吳國老孬,不修德政,專行無道。陛下可詔都督小劉兒率兵拒之,俟其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

六指大喜,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小劉兒。小劉兒奉詔,整點軍馬,預備迎敵。自是小劉兒鎮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吳人有降而欲去者,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末年,軍中有十年之積。劉在軍,嚐著輕裘,係寬帶,不披鎧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一日,部將入帳稟劉曰:

“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

小劉兒笑曰:

“汝眾人小覷白石頭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豬蛋及其將士數十人,吾救之無及。此人為將,我等隻可自守;候其內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