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聽說外麵有百姓要來旁聽,剛要發怒之時,卻又一下子冷靜下來,心知此事絕不簡單。無緣無故為何會有百姓前來?要知道衙門在百姓們心中就是個神秘而可怕的所在,若不是萬不得已,他們是絕對不願踏進來一步的。這會兒卻有人主動提出來要旁觀,顯見有人在背後主使,不是原告的人就是被告的人。而原告顯然背景雄厚,並用不著用這樣的手段來施加對案件的影響,所以怎麼看都應該是被告一方的所作所為才對。
所以他才會允許他們進來,而此刻的一番話也已經將他們的來意暴露無遺,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讓他怎能不得意呢?
如今民心站在無雙一方,他便又多了一個借口。若是一會兒做出有利於無雙的判決,他可以說這些都是民心所向,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便是好交差了!
他猛地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放肆!公堂之上,豈容得爾等放肆?!進日本官破例讓爾等進門旁觀,還望爾等好自為之!”
畢竟百姓們還是對官有著一種天生的畏懼,聞言便頓時都收起了聲音,整個公堂上便變得鴉雀無聲。
梁寬滿意地一笑,便又看著那原告說道:“原告,現在你可以說了。”
原告那男人見突然間有這麼多陌生人湧了進來,又似乎是處處在為無雙說話,頓時心裏麵就膽怯了幾分。他囁囁地正要開口說話,卻又突然聽到一聲聲音,大聲叫道:“大長公主駕到!”
全場的人頓時都是一愣,隨即一片嘩然。梁寬更是大吃一驚,下意識就看了看無雙,心中閃過一絲微妙的感覺,一時間也顧不得多想,站起身來就趕緊迎了出去。
無雙自個兒也是一陣愕然,怎麼也沒想到大長公主會來。自從出事之後,她根本就沒時間去拜訪大長公主,她怎麼就……
腦子裏亂哄哄的,隻見這會兒梁寬已經畢恭畢敬陪著大長公主走了進來,眾人頓時便都矮了一截,紛紛給大長公主下跪行禮。她自然也不例外,腿一彎就跪了下去。
“見過大長公主。”她恭聲說道。
大長公主從她身邊走過,一直走到梁寬的桌旁,早已有手腳麻利的太監在旁邊擺好了椅子,她便坐了下來,這才微微笑著說道:“大家都起來吧。”
梁寬束手垂頭站在一旁,並不敢落座,也不敢說話。
隻聽大長公主又笑道:“梁大人,你請繼續吧。今兒個天氣不錯,我是靜極思動,便出來走走看看,正巧聽說你在這兒審案,便想著過來湊湊熱鬧……你不必顧慮著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就是來看看。”
嘴裏這麼說著,她的眼光卻是從無雙身上溜過,意味深長。
梁寬聽著大長公主的話,嘴裏唯唯諾諾,心中卻忍不住一陣苦笑——沒事兒出來逛逛?哪有一逛就逛到京兆尹衙門來的?這大長公主擺明了就是來為夏無雙撐腰的嘛!
他方才還在慶幸這次審案沒驚動什麼大人物,沒想到轉眼就來了這麼一位,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起夏無雙跟這些大人物們之間的關係,該怎麼樣判,他不由頓時又謹慎了幾分。
唯唯諾諾應了,他這才回到了公案之後,坐定了,再次讓原告繼續陳詞,說出自己的訴狀。那原告本就有些心虛了,如今赫然又見到大長公主到來,一顆心更是又驚又怕,雙腳都在打擺子了,聲音也出現了一絲顫抖,眼神驚懼,好不容易才沒有抖成一團,戰戰兢兢將“自己的”訴狀說了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新意,不過就是說無雙以下犯上,居然用皇後娘娘欽賜給淳安郡王妃的嫁衣來招攬生意,將欽賜的嫁衣擺在店鋪中,多有不敬,算是犯了忌諱。
這些眾人其實都知道的,就連無雙也隻是靜靜地聽著,神情淡然,一片沉著,仿佛那人嘴裏狀告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梁寬一直暗中注意著她的表情,見狀,不得不暗地裏叫了一聲“好”。別的不說,光是她這番鎮定的工夫,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上的了!
那原告好不容易磕磕巴巴把訴狀說完,梁寬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大長公主,見她的眉頭微皺,心中不由就是一緊。他又轉頭看了看無雙,肅然問道:“夏無雙,對於原告的訴狀,你可有什麼話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