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場的我表示都沒有聽到……
“反正,這件事肯定就是你的錯,就算是我姐的錯也是你沒阻止她犯錯她才會犯錯,所以歸根到底也還是你的錯。你不用來了,她不會見你的。拜拜!”
周惟瑾瀟灑地掛了電話,繼續抓起筷子吃飯。
我張大了嘴看他。
周惟瑾抬眼掃了我一下,說:“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吃飯?閉嘴,嚼!”
我默默閉嘴,深深以為,我們家裏四個人,最菜的,是我……老媽懷周惟瑾的時候,得吃了多少補品,才能讓他這樣大器晚成。我始終懷念傻乎乎可憐兮兮跟在我身後扯著我的裙角偷穿我的裙子比我更像蘿莉的周惟瑾,並對他由偶像明星向歪瓜爛棗一路狂奔感到痛心疾首。
周惟瑾狂掃了飯菜後心滿意足地擦擦嘴,背靠在椅子上,坐沒坐相地看我。“大琪,坦白從寬,禽獸到底犯了什麼錯。你不是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怎麼現在連領證都不跟他去了。”
我含著口溫水慢慢咽下,說:“這件事三言兩語很難解釋清楚。”
“那你就多說幾句。”
我說:“我好想午睡……”
“別想逃避!”周惟瑾惡狠狠地瞪著我,我覺得他跟沈楓比較像親姐弟,尤其是在對我和秦征的態度上,一樣的鄙視以及仇視。“不然等一下我就關門放禽獸!”
我無力地仰頭望天花板,組織了一下語句,低下頭對周惟瑾說:“他疑似有外遇。”
周惟瑾愣了一下,麵無表情抓起一旁的水杯,猛灌了幾口,然後說:“我操!”
我憤怒地說:“你就不能不在我麵前說髒話嗎,多不利於胎教!幹!”
顧紹歎了口氣,給我們兩個各自添了水,說:“我去打熱水,你們慢慢聊。”
顧紹關了門出去,周惟瑾嚴肅地盯著我。“有證據嗎?哪個女人?”
“周惟瑾,這事你別管,我自己能處理好。”
“能處理好你大中午的跑來投奔我?”周惟瑾嗤了一聲,“你說,是他同事還是老同學。”
我低頭歎了口氣:“都是。”
“還他媽有兩個!”
我之前真是抬舉周惟瑾的智商了。“一個。”
周惟瑾腦子轉了轉,終於想明白了。
我說:“這事,表演胸口碎大石和雙節棍是沒有用的。”
周惟瑾憋屈地說:“那事不準再提……”
那事其實沒什麼丟臉的,隻是我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那結局。一直以來,我都是緋聞纏身,並且傳聞跟事實往往截然相反。高中的時候莫名其妙被傳跟某個校草級別的男生有染,結果得罪了某個據說是校草女友的大姐頭,成為女生們的重點打擊對象,遭遇了慘無人道的迫害,直到後來被周惟瑾發現了我被潑墨的校服外套,他帶著一群兄弟手持管製刀具以及各種凶器殺上我們高中,找到那些帶頭作案的女生,把她們圍在角落。
我一直害怕會發生血案,誰知道最後他們隻是自殘……
一群小正太耍狠,拿著雙節棍和鐵管表演,企圖給對方造成心理上的壓迫和恐懼,結果家夥全往自己身上招呼,並且由於功夫不到家,力道掌握不好,一個個疼得齜牙咧嘴凶神惡煞——確實也震懾住了那群女生,讓她們不敢再找我麻煩。本來我一直很低調,沒有人知道我爸是周易,結果因為周惟瑾太有名,我的名聲立刻響徹初中部和高中部,從此雖然沒有被欺負,也沒怎麼交到朋友了。歎息,我的低調,一不小心讓全世界都知道……
那一次周惟瑾的胸口和後背被自己用雙節棍打出了好幾道淤青,我瞞著老爸老媽幫他擦了兩個星期藥酒。
對這件事,他引以為恥,企圖忘記,但因我一再提起而終生難忘。
我認真地說:“我是說真的,這一次問題比較嚴肅……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確切是什麼問題,反正……我會搞定的!相信我,小弟!”
周惟瑾悶悶地說:“我就從沒見你真正搞定過什麼……”
顧紹提著熱水壺回來,對周惟瑾說:“你等一下還有課吧。”
“三論,不上了。”周惟瑾說。
我震驚地看著他:“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這麼重要的課你怎麼能不去上,你想拖社會主義的後腿嗎!”
顧紹補充說:“要點名。”
顧紹的三個字一擊必殺,周惟瑾抓頭嚎了一聲:“靠!”
大學最痛苦的事,是點了名沒去上,更痛苦的,是去上了沒點名。對於有些老眼昏花的老師,你還可以讓別人幫你捏著名字喊到忽悠過去,但是周惟瑾作為校園名人,各路人馬重點觀察對象,想含混過去,根本沒有可能。
三論毛概這種課,基本上是考驗學生人品和老師創意的課。老師的創意集中體現在評分方式,比如開風扇吹考卷,飛得越遠分數越高,比如漫天撒卷子,越上麵的分數越高。學生的人品就取決於老師的評分方式。
隻能說,周惟瑾的人品,出生的時候就跟胎盤一起扔掉了,成為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大學寂寞如雪,周惟瑾的大學生活雪上加霜。
我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心裏一片蒼涼,於是轉頭對顧紹說:“能不能再點份黑椒牛肉蓋澆飯給我,還餓……”
顧紹沉默了片刻,說:“我們這裏的外賣,基本上中午點的可以當晚飯吃了。我帶你出去吃飯吧。”
已經過了午飯高峰期,學校食堂已經收攤了,顧紹帶我去學校外麵挑了間偏僻的館子吃飯。
看樣子顧紹跟掌櫃的挺熟絡,那徐娘半老的掌櫃對他猛拋媚眼,顧紹麵不改色地點了幾道菜,回來在我對麵坐下。
“你下午沒課吧,不會耽誤你吧?”
顧紹笑著搖搖頭:“沒有。你大老遠來,招呼你應該的。”
“早該了。”我不滿地說,“你回來這麼久,怎麼也沒跟我說下,周惟瑾也是,他也沒跟我說。”
顧紹笑了笑。“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之前你也不在A市。”
“我原來還以為你會移民,然後把你奶奶接走。”
顧紹無意識轉著水杯,低頭想了什麼,然後微笑說:“就像你說的,報效祖國,為人民服務。”
飯菜很快送上來,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半個多小時,打了個飽嗝,撐著肚子出門。
“我送你回家吧。”顧紹說,“這裏比較偏僻,要回你家得轉幾次公交車,你懷孕不方便,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很煩惱。“今天,秦征跟我媽說,我們出來是領結婚證的,我空著手回去,不好交代。”
顧紹挑了挑眉:“所以你想怎麼辦?”
其實這句話是我想問他的。我撓撓頭,用自己的腦子思考了一下,說:“騙她說民政局失火了?”
“她會看新聞。”
“真的跑去民政局放火?”
“孕婦犯法與庶民同罪。”
顧紹的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最後,我不意外地在學校外麵找到一個辦證的。
這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山寨的?
辦證的大媽告訴我,一切皆有可能山寨。
“你要什麼證?”大媽叼著根煙,排出一疊假證,像賣《如來神掌》那樣犀利。
“結婚證。”
大媽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沒問題,我們做的結婚證也十分逼真。”說著給我看了樣本,我本來以為會是明星頭像,結果十分穿越,竟然是蠟筆小新和櫻桃小丸子……
一個做盜版的,都懂得尊重別人的肖像權,這是怎樣一種精神啊!
“來一張。”我轉頭示意顧紹付錢。作為一個暴發戶,我用別人的錢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二位的嗎?”大媽用詭異的目光看著我和顧紹,又重點掃過我微微隆起的肚子,我懷疑在不久的明天,顧紹會因為我而聲名狼藉……
我從周惟瑾給我的備用手機裏找到大四那年我和秦征的一張合照,“這兩個。”
大媽先是讚歎了一下郎才女貌,很善解人意地無視周惟瑾在我頭上標記的“傻逼”和在秦征頭上標記的“裝逼”以及文件名“二逼”。文化造詣這麼鬼斧神工的周惟瑾高考語文竟然才89,這著實證明了應試教育不利於選拔真正的人才。
付過錢後,我和顧紹淡定地到一旁等著。
顧紹很坦白地說:“我不覺得你能搞定自己的事。”
我無力歎息。“但讓別人插手也不合適,到底是家務事,內政問題。”
“好好和他談一談,別拖太久了。”顧紹笑著說,“肚子大了會變胖,穿婚紗就不好看了。”
一開始我想談的,他不願意,後來我走了,他才來追,那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大不了不穿婚紗。”我想開地說。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向往穿婚紗。”顧紹抿唇淺笑,“裹著蚊帳當婚紗,逼周惟瑾當花童捧你的裙擺。”他選擇性無視掉自己的那部分。
“當年我年幼無知……”我硬著頭皮說。我深深以為每個女生都有一個關於婚紗的白色美夢,並且都曾經以很囧的方式曲線實現。在《新白娘子傳奇》紅遍大江南北的時候,裙子以長為美,我將這種概念融入了婚紗設計之中,蚊帳在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拉出長長的裙擺,在頭上插滿亂七八糟的“發簪”,中西文化的有機融合,古典與現代的完美輝映,讓當時任我家教的顧紹在開門的瞬間,下意識倒退了半步,露出一個極少見的呆滯表情。
當時我神經比現在還粗,對顧紹的糾結選擇性無視,還興衝衝地跑上前仰頭對他說:“顧紹顧紹,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先……說……”他的眉梢眼角和嘴角一齊抽搐。
我羞澀地低下頭說:“你看,我有花童了。”指了指捧著裙擺一臉懵懂的周惟瑾,“但是婚禮的話,好像還少了點什麼……”
顧紹愣了一下,隨即耳根慢慢變紅,吞吞吐吐地說:“嗯……少了點什麼……”
“所以。”我期盼地看著他,“你扮演一下那個角色吧!”
顧紹白皙的臉上浮起兩抹紅暈,比我還羞澀的樣子,僵硬地說:“要怎麼做……”
“就是站在我麵前,然後問那個什麼生老病死的……”
顧紹又是愣了許久,反應比平時慢了幾十倍,直到臉上的紅暈慢慢褪去,幹巴巴地說:“哦,你是說牧師啊……”
不然還能是什麼?
我期待地看著他,周惟瑾在一邊軟軟地喊:“姐姐,我手好酸啊……”
當時我們年紀小,年幼無知不懂害臊……
顧紹眼角一彎,笑著說:“現在進步了一半。”
有時候我也恨自己太過聰明,幹嘛要聽懂他的弦外之音,這分明是拐彎損我雖然不年幼了但還是很無知……
領了幾可亂真的結婚證,我感慨萬千——第一次買到比正版還貴的山寨。結婚隻要九塊錢,這張假證竟然要十塊!坑爹啊!
顧紹領著我回學校停車場取車,一輛黑色卡宴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我指著那車屁股說:“開這種車這種速度的,不是小白臉就是二奶。”
結果那輛車像是聽到我的話,倏地刹住,然後立刻倒了回來,在我身邊停下。
車門打開,小白臉秦征跨了出來,沉著一張臉,目光掃過顧紹,又落在我麵上。
“小琪,跟我回家。”秦征的聲音凍人得很。
顧紹微笑著伸出手,“你好,秦征是嗎,我是顧紹。”
秦征在聽到“顧紹”兩個字的時候,瞳孔一縮。我忽然想起剛才周惟瑾在電話裏說了一件很不靠譜的事,跟顧紹有關。
秦征禮節性地握了下顧紹的手,似乎有些過度用力了,指節發白。
“久仰。”秦征不怎麼友善地說。
顧紹不以為意地笑笑。“彼此彼此。”
一輛風騷的卡宴,一個大肚的女人,兩個旗鼓相當的俊美男人在校門口對峙,我覺得很容易再度引起不靠譜的流言蜚語。
祥瑞禦免。跟我走得近的人都不會有好名聲……
顧紹低頭看我,問道:“跟他走跟我走?”
這句話也挺容易讓人誤解的,秦征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更凍人了。
我仍然有些猶豫,顧紹對秦征說:“不好意思,我跟小琪說些私房話。”然後不等秦征反對,就拍拍我的肩膀,在秦征殺人的目光中帶我走到一邊。
“跟他回去吧。”顧紹看了秦征的方向一眼,低頭對我說,“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或許你對他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我以為你會跟周惟瑾同一立場。”
“我跟周惟瑾立場一樣。”顧紹笑著說,“都是為你好,隻不過方式不同。”
“我心裏很亂,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顧紹還和小時候一樣,像大哥般讓人覺得可以依賴,可以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