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騷,果然是種病,害人害己。”沈楓歎了口氣,“你看看後麵的,看還有沒其他奸情。”
我和沈楓一起當福爾摩斯和華生,企圖在秦征的過去裏找到不和諧因素,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和白薇怎麼隻有一張畢業合影?”沈楓翻來翻去,皺著眉頭說,“怎麼不得有幾張其他的?還是被他藏起來了?”
“誰知道呢……”我心裏覺得,應該不至於吧。
“一般來說,舊情人的東西都會被收集到一起然後找個隱秘的地方統一藏起來。”沈楓又狗血了,“他敢把這東西給你看,肯定是有備而來。對了!”沈楓眼睛一亮,“秦征回去了,白薇回去了嗎?”
我愣了一下,這時才想起這個關鍵性問題。
我本來還苦惱於到底該怎麼求證,結果不久之後,答案自己送上門來了。
隔天,白薇打電話來說:“周小琪,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然後約了我晚上六點在西區某咖啡廳。
電話掛了不到兩個小時,又一個人打進來。
衛翼說:“周小琪,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然後約了我晚上六點在東區某餐廳,順便謝絕沈楓。
我說:“你們夫婦倆能不能統一一下思想統一一下戰線,這樣子約我也很煩惱啊,你們當我是superwoman還是火影忍者啊?”
衛翼愣了愣,問:“什麼意思?”
我一邊嚼著蘋果一邊說:“白薇也約了我,晚上六點西區某咖啡廳,你先打電話跟她統一思想下,決定了到底是夫唱婦隨還是婦唱夫隨然後再打給我。”
然後我很果斷掛了電話。
沈楓很賢良地削蘋果,抬眼看我,“怎麼樣?”
“白薇和衛翼沒回去,約我談判呢。”蘋果忒難吃了,為什麼孕婦得吃這種東西。我勉為其難地嚼著,說,“沈楓,不如咱們改喝蘋果汁吧。”
“沒我什麼事,這是秦征吩咐你吃的,估計是為了改良後代基因。別岔開話題,說正事,約哪裏了?你去不去?”
“還沒定。他們一人約一個地方,我又不會影分身術,鬼才能赴約啊!”
我真好奇,到底衛翼知不知道白薇背著他準備偷漢子,如果秦征的媽媽搶了衛翼的爸爸,秦征又搶了衛翼的女朋友,那我這個被炮灰的下堂妻幹脆收拾一下行李跟杯具王子衛翼湊一對權當補償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手機一直沒有再響起,估計那邊先陷入了內戰,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我很能理解他們迫切需要先解決內亂,沒空搭理我了。
等我吃完兩個蘋果,做完胎教,散步一圈回來,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了,晚飯煮熟端上來了,老媽在廚房揮舞著勺子說:“周小琪,來喝湯!”
我覺得自己真該好好孝敬老媽,當年她懷我的時候一定也喝了不少慘無人道的東西,現在是十年媳婦熬成婆了。
我把湯端到客廳邊開電視邊打電話給衛翼,等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衛翼,不是我說,這事你們做得真不厚道,就算你們沒商量出個結果來,至少該發個短信讓我晚上六點不用去赴約了,要不是我機靈,這會兒就被你們放鴿子了。你們這事傷了我的心,我得看三天新聞聯播才能痊愈了。”新聞聯播簡直是我的心靈雞湯,像我這麼愛國愛黨愛人民的三熱愛好青年,隻有聽到祖國形勢一片大好,人民生活天天向上,GDP又創新高,才能忘記那些個人恩怨帶來的傷痛。
衛翼沉默了片刻,才說:“抱歉。”
這個時候,沈楓和老媽都在廚房,我瞟了一眼,稍微壓低了聲音說:“秦征趕回X市,這事是你下的黑手吧。衛翼,你當初為什麼出國,現在又是為什麼回來?”
“秦征都跟你說了?”衛翼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詫異,隨即嗤笑一聲,“那你覺得能是為了什麼?”
他這麼回答幾乎就是默認了自己來者不善。
“還有白薇呢?你們是真情侶,還是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為人民服務》毛主席)”
依舊是漫長的沉默,讓人等得不耐煩,我索性端起湯碗咕嚕咕嚕灌,沈楓又在那邊催我吃飯了。
喝完湯,我擦了擦嘴,打了個嗝,說:“給你時間夠長了,想清楚了沒,你跟白薇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感情,還是純利益?”
這一回,他可總算回答了,隻不過這個回答依舊是一個反問句。
他們這些人怎麼那麼愛用反問句,反問你妹啊!
“周小琪,你不覺得,白薇跟你很像嗎?”
像你大爺!
對於衛翼那句欠抽的話,我還是額外存了一點欣慰,因為他說的是“白薇跟你很像”而不是“你跟白薇很像”,我甚至可以以為他是在迂回地向我示愛,表達在他心中白薇隻是我的替代品。
“衛翼同誌,我從來不知道你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人也可以這麼不靠譜,替身這種狗血橋段連三流言情小說家隨宇而安都不屑於寫,你還好意思演?”我很誠實地表達自己的鄙視。
衛翼沉重地歎息了一聲。“無論你怎麼否認都好,你們兩個乍看上去確實有幾分相像。”
我說:“我替白薇謝謝你這麼這麼抬舉她。”
沈楓拉開廚房門,叉腰大喊:“周小琪,你耍什麼大牌啊!叫你吃飯還要下十二道金牌啊?”
我二話不說直接掛了衛翼的電話,挺著肚子往廚房走去,經過沈楓身邊時摸著肚子斜睨她:“有大牌當耍直須耍,等到大牌生下來,你們就過河拆橋要兒子不要娘了。”
沈楓揪著我的耳朵簡潔有力地說:“呸!”
飯桌上,老媽對秦征露出了些微不滿。“怎麼那麼忙啊,剛回來又回去了,這個證什麼時候領,婚禮什麼時候辦啊,你們婚紗照都還沒拍。”
沈楓咽了口飯,點頭說:“是啊是啊,不過周小琪,不如你先拍套孕婦寫真吧,這個最近很流行。”
老媽一聽眼睛亮了,前麵的抱怨立刻拋到腦後。“這個聽上去好!反正小琪在家裏也沒什麼事,明天去拍!”
我摸摸肚皮,抬頭說:“我這肚子還不夠大,拍起來沒感覺。”
老媽大手一揮,“咱一個月拍一套,還可以做月曆!”
我歎了口氣,當孕婦可真不容易啊,外要防敵打響老公保衛戰,防火防盜防小三,內要抗壓忍受老媽和沈楓過分殷勤的關照,補腦補腎補營養……這十月懷胎何時是個盡頭啊……
人道主義關懷在哪裏!
對麵兩個女人又開始興奮地研究怎麼折磨我了,老媽雷厲風行打了電話預約隔天下午去拍寫真,沈楓這種有錢又有閑的女人真是可恨,把有限的時間花在無限的折騰之中,受苦的從來隻有我一個。
我咬著筷子含淚說:“你們愛咋樣就咋樣吧……”
去他大爺的以愛之名!
晚上躺在床上醞釀睡意的時候,衛翼說過的話一直在我腦海裏回響,交織成各種狗血與惡俗的猜想。我覺得是個人都會這麼假設的吧。
我,周小琪,和白薇長得據說有幾分相像。
他,秦征,據猜測和白薇互為初戀。高考後,冷豔高貴的白薇同學為了前程拋棄了秦征同學,這其中可能還有什麼狗血的誤會,總而言之,就是他們分了。後來秦征同學遇到了長得像白薇同學的山寨周小琪同學,移情作用發生了,他搞大了周小琪的肚子,而在這個時候,原版白薇同學挽著衛翼的手臂回來了,舊情人一見麵,天雷勾動地火了!
而衛翼同學卻是在大學的時候被周小琪同學甩了,在國外遇到了後來者白薇同學,移情作用再一次華麗麗重複了,他勾搭上了白薇同學!所以其實衛翼同學心中的原版是周小琪同學,秦征心中的原版是白薇同學!這一出戲叫做“錯愛”,或者叫“替身”,或者叫“山寨”!
有多少愛可以亂來啊……
我覺得自己不去當編劇真是文化界一大損失,這個集家庭倫理、懸疑推理、新歡舊愛、虐戀情深等各種元素於一體的故事豈止是八點檔,簡直能從早上八點播到午夜場了……
我想得腎上腺素激增,想要搖醒沈楓和她一起分享,結果她睡得太死,回手在我腦袋上蓋了一巴掌,翻過身接著打呼嚕。
手機顯示時間是半夜三點,我在電話簿裏轉了一圈,最後打給秦征,出乎意料的是,那邊幾乎是響了一聲就接起來了。
“小琪?”秦征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倦意和微微的驚詫,“你怎麼還沒睡?”說著語調一轉,變得急促凝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呃……沒事沒事。”我忙安撫他,詫異也不比他少,“你怎麼也還沒睡?”
我隱約聽到那邊傳來椅子轉動的聲音,大概能想象到他從辦公椅上站起,走了幾步,鞋子在木地板上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還有些工作沒處理完。”秦征的呼吸有些沉重,又傳來倒水的聲音,我問道,“你是不是在衝咖啡?”
“嗯。”他笑了笑,“提神。”
我回頭看了一眼痛苦翻身抓起被子蒙腦袋的沈楓,躡手躡腳地溜到陽台上去,開門的聲音被他聽到了,他問道:“你出房門?在陽台上?”
“在客廳。”我一撒謊,他立刻聽出來了,沉著聲音說:“外麵的汽笛聲明顯清楚了很多,你還敢騙人?晚上夜風很涼,回房去!”
所以我不喜歡騙他,反正騙不過。
“沈楓在睡覺,我吵醒她她會六親不認的。我喜歡在陽台講電話。”她的起床氣非常嚴重,尤其是非自然起床。
“那你至少披件外套。”秦征也無奈妥協了,“天亮前溫度最低,別著涼了。”
“我知道照顧自己,我有穿外套。”我緊了緊外套,坐在躺椅上,“秦征,衛翼給你使絆子了,是不是?”
秦征輕輕應了一聲,“是,也不全是。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你的能力我一向不懷疑,但是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不想想怎麼解開衛翼的心結嗎?難道一輩子打攻防戰?”現在衛翼來撬牆腳搞破壞,就算失敗了,說不定以後還會讓他兒子子承父業繼續撬牆腳搞破壞,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防不勝防啊……
秦征冷哼一聲,很有些不屑:“宵小之輩,我會怕他嗎?”
秦征在我眼裏立刻化身為羽扇綸巾的三國謀士了,不過,我還是不能苟同他的看法,同時又覺得自己也說服不了他,所以我選擇轉移話題。“你不怕衛翼調虎離山,趁機轉頭對付我?”
秦征聲音頓時變得凝重:“我說過不要跟他接觸!”
“那如果他去找秦爸爸呢?”
“他們兩個自己能應付。”秦征頓了頓,輕歎了一聲,“其實……如果真的像你猜測的那樣,爸是應該給衛翼一個交代。”
唉,秦征之所以不能以攻為守,先下手為強,隻能被動防衛,恐怕也是擔心自己家真的欠了衛翼什麼,理虧在先。秦征雖然看著冷漠,什麼都不說,但心地到底還是好的。隻不過他智商雖高,情商恐怕還拉全國人民後腿,跟數字打交道他擅長,跟人打交道則是他的軟肋。
“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把那邊事情解決了早些回來吧,然後我們去拍婚紗照。”我又補充說,“我明天先去拍孕婦寫真,媽媽和沈楓逼的。你看,我懷孕的時候,你多長時間沒在我身邊,我拍了給你看,你才知道肚子不是一口氣吹大的。”
秦征笑了兩聲,柔聲說:“好,下次你拍照的時候,我陪你。還有……”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說:“對不起。”
我掏掏耳朵說:“別,我怕這三個字,不要說也不要做,不如你換另外三個字吧。”
他悶笑:“哪三個字?”
他想騙我先說,我還沒那麼蠢,我說:“三個字,主謂賓結構,主語和賓語都是人稱代詞,通常用於關係親密的兩人之間。”
那邊沉默了許久,隻聽到安靜的呼吸聲,我心想,有那麼難出口嗎?那麼難嗎?
我做口型無聲地念了幾遍,覺得挺簡單的。
結果秦征說:“下次當著你的麵說,別讓移動偷聽了。”
我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我本來還想,總有一天要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向我告白,結果他小氣得連移動都不讓偷聽,我不是周小氣,他才是秦小氣。我不怎麼情願地說:“你別喝太多咖啡,早點睡吧。”
“我知道了,你也早點睡。不許亂跑,不許搭理衛翼。”
對於秦征的叮囑,我覺得實在有些太過小心翼翼。其實衛翼有什麼好怕的,在X市,我還忌憚他幾分,到了A市,我的地盤我做主,他真敢做點什麼事報複社會,老子讓周惟瑾削他!這回就不是胸口碎大石了,是大石碎胸口了!
誒,不好不好,太暴力了,不利於胎教……
我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不和諧的想法,忽然想起來自己打電話給的秦征的初衷是什麼……被他一扯,我差點忘記了!
我咽了咽口水,壓低了聲音問:“秦征,我問一個嚴肅的問題。”
秦征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種類似於戒備狀態的沉默。
我繼續說:“你有權保持沉默,當然我也有權沉默你的沉默。”
秦征歎了口氣說:“你問吧。”
“當年那杯加了料的果汁,你是不是故意遞給我的?”
我估計秦征的沉默不是在沉思我的問題,就是在沉思他的答案,終於他交了答卷,說:“是。”
我沉痛又不無欣慰地想,至少說明了一件事,他一直記得我。
“所以後來我敬酒的時候你接受了,是對我心存愧疚嗎?”
秦征說:“你不是隻問我一個問題嗎?”
我果斷地說:“你知道我數學不好,一個兩個沒區別,有區別的話現在追加。你是回答還是回答?”
三個呼吸之後,秦征有些猶豫地回答:“不是。”
我錘了一下欄杆,疼得嘶了口氣,忍著疼含淚問:“你是恨我呀,還是恨我呀?慘無人道地在花季少女心中留下一生的陰影,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
秦征悶笑一聲:“那時我並不知道飲料中被加了墨水,後來想想,缺什麼補什麼,那杯加了墨水的可樂對你來說正是補品,我需要愧疚嗎?”他頓了頓,補充說,“我隻是覺得……咳……”輕咳一聲,“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