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歸心似箭4(1 / 3)

d:�BL�1944年1月25日,是中國傳統節日中的春節。中國軍隊對大洛北麵的日軍陣地發動了最後的攻擊。中國各地的百姓此時正在放鞭炮、包餃子。他們想不到,此刻在遙遠的緬北,正有一支中國軍隊,在炮聲中將一支日軍包了餃子。

新年的淩晨來臨時,中國軍隊的12門81毫米迫擊炮和6門60毫米迫擊炮, 16挺重機槍,54挺輕機槍,向包圍圈中的日軍發起猛攻。

48門迫擊炮啊,這隻是緬北戰場上中國軍隊一個營的火力啊。此時擔任攻擊的是65團第一營,一個營就有48門迫擊炮,這日子富裕得讓人流口水。而當時的中國戰場上,很多營級單位連一門迫擊炮都沒有。

1944年春節的下午5時,戰鬥結束。

多種資料中記載,此役共殲敵700餘人,生俘20餘人。

戰鬥剛剛結束,65團團長傅宗良就對副團長羅英說:“從現在起,我的職務由你代理,我走了。”

為什麼直到此時,傅宗良才把全團人馬托付給副團長,而自己接受處分?盡管資料中沒有記載。但是,肯定在大洛之戰發起前,傅宗良已經接到了命令。想來,65團趕到大洛,打開電台,向史迪威彙報部隊到達的位置,而史迪威則把撤職命令傳達給了他。

目前,還能夠找到一封廖耀湘寫給傅宗良的書信,信中交代,讓傅宗良把軍隊交給副團長羅英。並且,信中還寫到了史迪威“氣量狹小,聽信博言”的話。

這封書信的落款是1944年1月20日。書信寫成,轉交到大洛前線的傅宗良手中,也需要幾日。但再慢,也超不過5日。所以,傅宗良在決戰前,一定已經知道了自己被撤職的消息。

饒是如此,傅宗良還是不動聲色,帶著全團人馬打了一場漂亮的圍殲戰。戰鬥結束後,才交出部隊。這等沉著,這等氣魄的人,確實很少見。

大年初一的夜晚,團長傅宗良孤身一人北上,接受處分;副團長羅英帶著全團將士,南下追擊日軍。

這種場景,想起來就讓人心酸。

傅宗良來到新平洋時,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師長廖耀湘帶著全師人馬,夾道歡迎前來接受處分的傅宗良。

傅宗良感激不已。

此時,羅英帶領65團,已經靠偷襲攻占了大洛日軍的大本營。

傅宗良回到了新平洋基地,而史迪威離開了新平洋基地。

傅宗良從大洛趕到了新平洋,而史迪威則從新平洋趕到了大洛。

史迪威在新平洋聽到大洛捷報說,打了一場大勝仗,他很不相信,就要求 65團先不要掩埋日軍屍體,他要親自過來查看點數。然後,史迪威就帶著隨從人員去了大洛。

在大洛,史迪威查看了戰場,點清了日軍屍體後,興高采烈,他翹起大拇指連連誇獎:“打得好,打得好,我要給你們向統帥部請功。”

史迪威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史迪威又是一個心胸坦誠的人。他的優點和缺點一樣明顯。

大洛發生的戲劇性的一幕,在新平洋等待著接受撤職查辦的傅宗良一點也不知道。麵對語言不通的美國佬史迪威,傅宗良不知道自己會是怎樣的結局。

突然有一天,傅宗良接到了一封電報,是史迪威發給重慶統帥部蔣介石等人的電文副本,電文中說,因為“傅宗良上校在大洛之戰中厥功甚偉,全殲日軍一個大隊,應提升傅宗良為少將副師長。”

傅宗良喜出望外,他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突然逆轉。一分鍾前還說你高考落榜,你灰心喪氣;一分鍾後突然說漏錄了你,你考上了清華大學。

人生的悲喜,莫過於此。

不但如此,史迪威在新平洋見到傅宗良的時候,還熱情地握著傅宗良的手,一再誇獎傅宗良,說傅宗良的戰術勝過他,並向傅宗良道歉。

美國佬史迪威有時候很可愛。

傅宗良欣然返回大洛。

此後,中國駐印軍開始了兩線作戰,這種戰法類似於一個足球術語,叫做“兩翼齊飛”。

中國駐印軍的兩個師,新38師和新22師,從新平洋基地分開後,走上了不同的反攻之路。新38師一路向東南,攻取胡康河穀;新22師一路向西南,攻取大洛河穀。

等到這兩支軍隊會合的時候,已經到了 1944年6月16日,他們的會合地點在加邁。

從新38師已經占領的於邦,要到半年後兩個王牌師會合的加邁,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首先,順著胡康河穀向東南走,被一座山脈擋住去路,這就是傑布班山。翻越傑布班山,就進人了孟拱河穀,而孟拱河穀的第二道關口,就是加邁。

新一軍為什麼要分兵兩路?這是由緬北的地理位置決定的。從新平洋向西南和東南,各有一道河穀,一條叫胡康河穀,一條叫大洛河穀。兩道河穀均有日軍駐紮。

史迪威公路要從新平洋穿過胡康河穀,胡康河穀的日軍必須肅清,大洛河穀的日軍也必須肅清。如果僅僅肅清了胡康河穀的日軍,大洛河穀的日軍肯定會進入胡康河穀騷擾襲擊,所以,中國軍隊必須像推土機一樣,所到之處,所有溝坎,全部夷為平地。

傅宗良的大洛一戰,讓史迪威心悅誠服。然後,他解放了新22師的所有軍官,命令廖耀湘帶著新22師的另外兩個團,向大洛進發,與傅宗良的65團合兵一處,繼續向西南攻擊。

第六節大迂回大包抄

小時候喜歡聽評書,什麼《楊家將》、《嶽飛傳》、《興唐傳》、《呼家將》等等,裏麵最愛用的一句話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現在,筆者也引用這句話。

新22師暫且按下不表,先說說新38師。

上麵寫過,胡康河穀有四大重鎮,從北向南依次是於邦、太柏家、孟關、瓦魯班。這四個地方,日軍都駐紮有重兵。日軍的意圖是節節防守,不讓中國軍隊通過胡康河穀。中國軍隊不能通過胡康河穀,中印公路就不能通過胡康河穀,中印公路不能通過胡康河穀,中國抗戰的輸血管,就不會暢通。

日軍要一個關口一個關口地防守,而新38師卻不會一個關口一個關口地打。

孫立人早就說過,緬北高山叢林,行走困難。日軍據險堅守,步步為營,看似難以攻破,實際上,日軍這種被動防守,正好為我所用。我用靈活戰術,可破當麵之敵。

從現在開始,新38師在孫立人的帶領下,要大舉反攻。

而反攻,則是跳躍式的,越過當麵之敵,直接攻擊日軍的後方基地。

中國駐印軍挺進胡康河穀和大洛河桴的時候,而堅守這兩條河穀的日軍第第18師團師團長田中新一,不是忙著調兵遣將,而是忙著給頂頭上司日軍第15軍司令牟田口廉也寫檢討書,他在電文中寫道:“中國軍隊的戰力,已達到不可與昔日相比的精強程度。

和田中新一一樣,牟田口廉也也沒有想到,中國駐印軍戰鬥力會這樣強大,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對田中新一回電說:“停止目前的攻勢,於胡康沼地做持久戰,堅守半年。即使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應確保加邁一線。”

加邁,在胡康河穀的南麵孟拱河穀。

隨後,牟田口廉也又告沂田中新一:第18師團自成立以來,攻必克,守必固,戰果輝煌,被大本營稱為“叢林之狐”,而現在,第18師團遇到的,是一隻“叢林之虎”,一定要加倍小心。

然而,牟田口廉也的諄諄教誨和殷殷期盼,仍然無法挽回第18師團的覆滅。

於邦向南,下一個日軍把守的重鎮,是太柏家。

而於邦和太柏家之間,還有一個地方,叫巧家。於邦在河流這邊,巧家在河流那邊。

日軍在胡康河穀設置的大據點,有四個;而像巧家這樣的小據點,多達幾十個。

按照常規思路,要攻占太柏家,一定會經過巧家。所以,欲取太柏家,必先取巧家。

然而,這是庸將的做法,日軍在巧家據險堅守,嚴陣以待,要攻取巧家,又要耗費時日。這種攻堅戰的做法,中國駐印軍不幹。

那天,新38師113團的李文才和戰友們大張旗鼓地南下,他們故意朝著天空放槍,朿耳的槍聲驚飛了一群群鳥雀。河對岸,就是日軍控製的巧家。他們這樣做,是故意讓日軍看到,他們已經走遠了。

而到了晚上,李文才又和戰友們悄悄地涉過河流,沿著河岸向北行走。日軍做夢也不會想到,白天已經大舉南下的中國軍隊,到了夜晚居然又會北上。

黎明時分,他們來到了一座高地上。站在這裏,能夠看到密林中樹葉掩映的巧家。

日軍隻顧防著北麵,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李文才所在的113團,已經抄到了他們的背後,拔出刺刀,準備在他們的屁股上捅一刀。

113團還沒有發起進攻,突然,李文才看到有一隊日軍從巧家方向,走上了高地。

一場誰也不願意打的遭遇戰,就這樣打響了。

李文才發現日軍的時候,日軍也發現了他。熱帶叢林樹木濃密,等到能夠看到對方的時候,已經僅隔一二十米遠了。

日軍幾乎是和中國軍隊同時拔槍的。然而,又長又笨的三八大蓋,還沒有來得及射擊,中國軍隊手中的衝鋒槍已經響了。

中國軍隊是偷襲,一路上都做好了戰鬥準備;日軍在自己的後方行動,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一支中國軍隊從天而降

那支日軍有十幾個人,槍聲響起後,大部分日軍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就倒了下去,隻有最後麵的日軍,跑得飛快,很快就消失在密密的叢林中,偷襲已經被發現,怎麼辦?那就強攻。

防守巧家的日軍嚴密地監視著於邦方向,也就是河流對岸的西麵,於邦被中國軍隊占領後,進攻隻會來自西麵。這是日軍認為的軍事常識。

所以,西麵沿河構築的工事異常堅固,他們砍伐樹木,削成木料,一層層壘摞起來,木料和木料之間的空隙,用粘土填補。這樣用好幾層堅同粗大的木料層層疊加,修建而成的工事,可以抵擋飛機的重磅炸彈。

用木料修建工事的方法,也出現在滇西戰場的鬆山戰役中。滇西遠征軍與防守鬆山的日軍激戰三個月,傷亡將近8000人,擊斃了 1250名日軍。

鬆山戰役之所以打得這麼慘,一個原因是山勢陡峭,滇西遠征軍隻能選擇強攻,別無他法;另一個原因是日軍有備而守,糧食彈藥準備充足。

筆者采訪過參加了鬆山戰役的第八軍軍部參謀劉華。劉華說,站在鬆山下,向山頂仰望,頭上的帽子都會掉下來。可見鬆山陡峭到了何種程度。

鬆山大大小小的山嶺上,布滿了日軍的工事。這些工事又通過暗道相連,攻占了前麵一個工事,日軍一看守不住了,就退到後麵的工事裏,把通道炸塌。滇西遠征軍隻能像掏耗子洞一樣,一個工事一個工事地清理日軍。

鬆山戰役打得有多慘烈?近幾年有很多書籍都寫到了。而美軍顧問被嚇瘋的事情,卻都沒有寫到。

李文才和戰友們一路追擊那名逃掉的日軍,副班長追在最前麵,他倒提著一把大刀,大刀後綁著一把黃綢布,一路都在呼啦啦地飄。副班長個子不高,但是力大無窮,奔跑爬樹,全連都沒有人能夠比過他。李文才忘記了他的名字,他說話是湘西一帶的口音。

副班長在追出了幾百米後,終於追上了那名日軍。李文才和全班別的戰士跑在副班長的後麵,相隔十幾米遠。副班長追到了那名日軍的後麵,日軍大概聽到後麵的腳步聲,突然轉身,挺著步槍刺向副班長。副班長一閃身,日軍的刺刀刺空了。副班長掄起大刀,一刀就砍翻了那名日軍,然後又連砍幾刀,邊砍邊罵:“讓你跑!讓你跑!”

李文才記憶中的副班長,少言寡語,每次打完仗,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磨他手中的刀,那把大刀磨得鋒利鋥亮,鍁把粗的樹木,一刀就砍斷了。

自從那次中國軍隊在緬北拉加蘇遭到緬軍手持緬刀偷襲後,孫立人就命令每個班,最少要有兩把大刀,作為白刃戰的利器。但是,全連那麼多把大刀,都沒有這把大刀鋒利。副班長也常常以這把大刀為驕傲。

後來,在打通孟拱到密支那的交通線時,副班長犧牲了,日軍的機槍將他的胸部打穿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倒下了,倒下後再沒有起來。

駐守在巧家的日軍,萬萬沒有想到,中國軍隊沒有在河流的正麵渡河攻擊,而是沿著河流南下,趁著夜晚渡過了冰冷的河水,然後溯流而上,砍樹開路,突然出現在了他們的側背。

麵對來自側背的攻擊,日軍堅固的防線形同虛設。

沒有多少資料記述巧家之戰,甚至連一些長篇累牘描述遠征軍征戰的書籍,也是對巧家之戰一筆帶過。

李文才口中的巧家之戰也很簡潔。兩架美國飛機飛臨巧家的上空,對準巧家上空的密林投放了至少有五六十顆炸彈,將遮擋工事的樹木炸斷了,一地的殘枝敗葉。然後,炮兵架起迫擊炮,對著河流對岸的巧家一陣狂轟。再然後,中國軍隊趁著硝煙未散就衝到近前,遇到所有可疑的目標,都端起機槍衝鋒槍掃射一通;遇到所有可能會潛藏日軍的洞口,都會架起火焰噴射器,把長長的火蛇噴進洞中。李文才看到有一個日軍從地下洞穴裏跑出來,渾身被火焰包裹著,叫聲極為慘烈。日軍跑出了十幾米,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返回來的時候,李文才還看到了這名日軍,他渾身焦黑,像一截被燒焦的木樁。美國造的這種會噴火的玩意,真是霸道。

由於巧家日軍的工事,出口都朝向河流的西麵,火力點的方向也朝向西

麵,所以當中國軍隊通過伐木取道,迂回到日軍側翼的時候,日軍的工事並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中國軍隊隻需要對著麵向西方的射擊孔,架起火焰噴射器,把火焰噴進去就行了。

日軍第18師團對新一軍的理解,還停留在淞滬會戰時期,還停留在稅警總團時代。他們還以為中國軍隊會和他們逐地逐點爭奪,他們隻要據守火力點,隻要彈藥充足,中國軍隊就無法攻到跟前,他們就會平安無虞。

可是,日軍沒有想到的是:在緬甸,中國軍隊一個營的兵力,就能夠呼叫飛機空中增援,有數噸、數十噸的炸彈。而到日本人看到飛機的時候,工事已經坍塌了,他們被捂死在了坍塌的工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