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管理者來說,發火堪稱無能的表現2(2 / 3)

史睿楓想改變策略,尤其對範正乾,再也不能容他這樣下去。一個人如果對自己從事的工作不敬重,是沒有理由繼續在這一行引領風騷的。不管你是元老還是新手,隻要在崗位上,就得以積極的態度麵對,至少要對得起你這個崗位。

這是香港還有美國的經驗教會他的,也是史睿楓自始至終的一個堅守。

但是範正乾讓他看到了另一麵,他對鏡湖太不負責。不行,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必須對鏡湖基地動手術。輕則換帥,重則……史睿楓還沒想好怎麼扭轉鏡湖局麵,另一樁事又來了。

孟雪來了江州。

車子剛駛上高速,電話便叫響,史睿楓以為是芮曉旭打來的,賭氣沒接。

但電話一直響,拿起一看,是公司這邊打來的。

史睿楓接起,行政部副理告訴他,遲兆天夫人孟雪來了。史睿楓大吃一驚。

遲兆天出事,史睿楓料想夫人孟雪那邊會有反應,也想到孟雪會趕到內陸來,為此他也暗中做了一些準備。但真的聽到孟雪來時,他還是很感意外。

“夫人跟誰,孩子來了沒?”史睿楓調整情緒,盡量裝作平靜地問。孟雪的孩子叫遲遲,去年才上中學,母子倆是去年七月離開江州去的新加坡。

行政部副理說:“孩子沒來,不過夫人帶了律師。”

“帶律師來?”

史睿楓有點不明白了,孟雪帶律師,這又是哪一著?

“你們負責接待,對夫人態度要好,告訴夫人,我在路上,可能回來得晚一些,讓夫人先休息,晚飯我來安排。”不管怎麼,孟雪既然來了,史睿楓就得熱情接待。

不料行政部副理說:“夫人讓我轉告您,她這次來,不想麻煩公司。夫人說她主要是處理一些家務事,順便去老家祭奠父母。夫人知道公司忙,暫時不打擾了,說等她忙完私事,會來公司見您的。”

“忙家事,不讓公司接待?”史睿楓就跟聽錯話一般。

“是,夫人再三跟我們叮囑,一定要把這話轉告您。夫人也很關心公司,她希望您能把全部精力用在公司上。”

“扯淡!”掛了電話,史睿楓催促司機快一點。車子趕到江州時,天已漸黑。

史睿楓想直接去酒店,又一想,萬一夫人那邊不方便怎麼辦?又跟行政部副理通了電話,副理說,晚飯不是公司安排的,他們幾個都讓夫人客氣地打發了回來。

夫人晚上約了江州客人,說有重要事務談。

怎麼能這樣?史睿楓很是不解,孟雪這是明擺著不想見他。站在酒店門口,史睿楓一時有些茫然,不知道該不該給孟雪打個電話。

說實在的,史睿楓也有些怕見孟雪。遲兆天進去這麼久,他這邊一點作為也沒。夫人問起來,沒法說啊。他站在那裏,忽然有一種不安,好像內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他一次次問自己,史睿楓,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這件事你是真的無力,還是?問來問去,他把自己問糊塗了。他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是有預謀的,似乎從加盟海寧那天起,這種預謀就跟著他,所以長時間不承認,是這種預謀一直在暗處,讓他壓著,沒能跳出來,沒見到光。現在孟雪來了,這個問題不可回避地跳到了他麵前,他開始思考,開始追問。追問的結果把他嚇了一跳。

他不得不承認,事關遲兆天的問題上,他是消極了一點。原則也罷,難度也好,看似理由充足,其實都是借口。他原來以為,四處打聽消息,托關係找人問詢案件信息,是為了遲兆天,這一刻才明白,不是。他是在證明一件事,遲兆天到底能不能重新回到海寧,能不能繼續執掌海寧帥印。

太卑鄙了,他怎麼能這樣!這個暮色充斥著江州的傍晚,史睿楓站在江州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門前,將自己深刻地剖析一番。剖析的結果,自己其實不是一個光明的人,更不是一個坦誠的人。他想起母親,想起母親交付給他的使命。

原來他想,很多事是母親讓他做的。這一刻他明白,其實跟母親無關。就算母親不跟他叮囑那些,他的野心照樣會誘使他生出某些動機,進而付諸行動。

是的,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但他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偽君子,不,絕不是。

除了母親,這天史睿楓又想到其他一些事,事裏麵有他,有遲兆天,更有孟雪。

哦,孟雪。史睿楓忽然喚了一聲。這一聲將他驚醒,夜色沉沉中,史睿楓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這冷汗是為他和孟雪流的。

他急切地想見到孟雪,但又非常懼怕見到。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坦然麵對過去的那張臉,還有那雙眼睛。哦,眼睛。史睿楓又喚了一聲。

夜色越來越暗,一種奇怪的東西在史睿楓體內激蕩,衝突,他被鼓舞著,被慫恿著,有那麼一刻,他想不顧一切地衝進去,衝到孟雪麵前。學過去某個晚上一樣,瘋狂地攬過她的肩,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母親的話突然響在耳邊:“睿,我要警告你,離孟雪遠點,越遠越好。”

“不——”夜色下史睿楓忽然叫出一聲。

4

連著幾天,史睿楓都沒能見到孟雪。

孟雪真是在回避他。她在公司安排的酒店隻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離開。

去了哪,住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史睿楓又急又沮喪,她怎麼會這樣,她怎麼能這樣?

往事湧來,史睿楓情緒壞到了極點。公司照例有麻煩事等他處理,可他明顯比前幾天少了耐心,這天早上,他又衝行政部副理發了火,將人家罵個狗血噴頭。副理委屈著臉出去了,他將辦公室門合上,一種莫名的絕望還有悲涼襲擊著他,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黑洞,衝突不出去。

哦,孟雪。他在心裏一遍遍呼喚著這個名字,喚著喚著,竟把自己喚淚了。

他,孟雪,還有遲兆天,他們三個人,到底還能有多少故事?

孟雪跟遲兆天感情並不是很好,甚至連好都談不上。這是史睿楓到內陸後才知道的。之前史睿楓對孟雪的了解極少。雖然兩人都是在那個叫和塘的鎮子上長大的,但童年的記憶早已被時光衝去,略略記住的,就是孟雪有點野,帶著男孩子的個性。那是由孟雪的成長環境造成的。孟雪是個苦孩子,母親死得早,父親對她又不是太好。這樣的環境下,哪個孩子的心理都會有扭曲。

後來史睿楓隨著母親去了香港,對於孟雪,就再也聽不到消息了。剛開始母親還會偶爾提一下,後來不知為什麼,孟雪成了母親的禁忌,再也不允許提她。陸星阿姨剛到他家做保姆時,不明就裏,有一次還問起過母親。母親很慌張,不停地給陸星阿姨使眼色,讓她中止這個話題。陸星阿姨偏是不識趣,一個勁問:“她母親要是活著,也該六十了吧?”

“六十四。”母親恨恨甩給陸星阿姨一句,借故去看晾在陽台上的衣服,離開了餐廳。史睿楓當時衝陸星阿姨笑笑,陸星阿姨不解地問:“你們家不許提別人啊?”

“不能提她不高興的人。”史睿楓說。

“她不高興,不是跟古兒很要好的麼?”陸星阿姨又說。

古兒是孟雪母親,一個很親切也很特別的名字,但是史睿楓從來沒見過她,也想象不出她長什麼樣子。來到內陸,再次見到孟雪,史睿楓才明白,母親不提古兒真是有原因的。嫉妒是女人的天性,縱是母親這樣的女人,也難逃此魔咒。

女兒是母親的翻版,史睿楓憑借著孟雪,想象出一個古兒來。他相信想象中的古兒跟現實中那個一定一模一樣,定是一個美到令天下男人窒息的女子。

若幹年不見,孟雪完全變了樣子。小時記憶中那個略略帶點野性、敢跟和塘鎮任何一個男孩子動手,一旦動敗了便跑到母親史燕萊麵前哭哭啼啼告狀的小雪不見了。史睿楓看到的,是一位集野性與文靜,端莊與性感一體的美麗女子。這麼說吧,內陸五年,就因為孟雪,史睿楓近乎對內陸女子的美視而不見。

孟雪以一種天然的美麗、親和還有善解人意,植進了他的心田。孟雪潑辣能幹、做事風格極像他,再棘手的事務,到她手裏,處理起來都是有條不紊,而且有種快刀斬亂麻的痛快。一旦從工作狀態出來,又馬上變回溫柔賢淑的一麵。史睿楓自以為也是見過世麵的,對女人,已不再陌生,更是過了隨便動心的年齡,但是孟雪給他的印象,簡直太過離奇。但就是這樣一位女人,生活竟給了她那麼多磨難。最大的磨難,竟來自丈夫遲兆天!

隨著跟孟雪交往時間增長,史睿楓才發現,孟雪那雙美麗的眼裏除了清澈還有渾濁,那張嫩白如玉一點就能出水的臉除了笑容還隱藏著深深的悲涼。

看上去豁達通情談起什麼來都井井有條、不忙不亂的孟雪,內心裏其實充斥著慌張。

這慌張居然是多年的婚姻帶給她的。遲兆天有家暴傾向,而且出手狠到驚人。這是史睿楓怎麼也想不到的。夫妻之間缺少感情他能理解,男人外麵養小三包二奶,怎麼著胡來他也能理解。事實上加盟海寧一年後,有關遲兆天這方麵的傳聞經常會到他耳朵裏。遲兆天對女人的追逐獵取近乎達到瘋狂程度,而且從不瞞別人。他跟遲兆一同出去陪客戶,遲兆天敢當他的麵對別的女人下手,帶女人外出開房更是家常便飯。有次甚至還帶他去參加一個裸體晚宴,服務小姐什麼也不穿,就那麼赤裸裸地呈現在食客麵前……內陸很多事,都是他以前沒想到的。以前印象中,內陸既封閉又保守,來了之後才發現,那早已成傳說。改革開放後,內陸的變化大到驚人。尤其飯桌酒桌上,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