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跟事實無關,隻跟某種需要有關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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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就是在那個季節突然生長起來的,開始時朦朦朧朧,若明若暗,突然間,像吸足了水分,不管不顧地瘋長開來。哦,愛情。史睿楓一遍遍咀嚼著這個詞。

史睿楓曾經是有過一場愛情的,那場愛情轟轟烈烈,如癡如醉,眼看都要開花結果了,突然曝出一樁醜聞,他花五年時間去愛的女子,竟是商業間諜。

她跟他戀愛,原本不是因為愛,而是假借愛情的名義利用他,目的是跟他的上司、費城國際副總裁默爾本先生搭上關係。

故事中的女主角的確也成功了,靠著史睿楓,成功拉近了跟默爾本的關係,並且跟他上了床。不但從默爾本嘴裏掏到她想要的機密,最後一次上床時,還拿迷藥放翻了默爾本,然後進入他的電腦,盜走費城國際一次重大商業行動的全部文件與行動指令。好在最後時刻,陰謀被史睿楓識破,在瑞克的幫忙下,史睿楓成功阻止了一場有可能禍及整個國際船業的商業欺詐活動。女人聞風而逃,默爾本引咎辭職,那場愛情也因這樁離奇的醜聞案而結束。

史睿楓遭受巨大打擊。那段日子他幾乎緩不過勁來,他把自己關在家裏,對什麼事都沒有興趣。史睿楓把自己恨透了,長達五年的一場愛情竟然是騙局。

他連母親都不如,母親不止一次反對他跟那個叫唐穎的女人接觸,堅決不同意他們戀愛,再三提醒她,這女人花裏胡哨,怎麼看也不可靠,跟他根本不是一路人,跟他們這個家,也格格不入。

母親對史睿楓的婚姻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希望史睿楓能給她帶來一位溫柔可人,知書達禮,漂亮聰慧的兒媳婦。而不是撒起嬌來媚態百生,一旦橫起來又眉心豎刀,令人不寒而栗的“妖精”。是的,打開始起,母親就這樣稱呼唐穎,總覺唐穎什麼地方不對味,不是能走進她家的人。母親苦口婆心,終還是不能說服他,見他成天跟姓唐的女人泡在一起,整個魂都要被這個女人勾走,母親急了,竟跟他下通牒。“反正有她沒我,有我沒他,睿你是要媽媽還是要這個妖精,自己掂量著辦。”

縱是這樣,也沒能阻止住他。現在證明,他是多蠢啊。史睿楓簡直要恨死自己。

自那以後,愛情兩個字,在史睿楓心裏徹底死去。盡管後來母親怕他出事,托人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子,陸星阿姨也成心要把香港中文大學讀博士的表侄女介紹給他。史睿楓哪還有興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段時間,隻要一提相親或戀愛,史睿楓渾身立馬發抖,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生怕又一個騙局讓他鑽。

母親憂傷地歎著氣,知道他是被那個叫唐穎的女人傷重了,一下兩下恢複不了元氣,於是不再逼他,讓他緩過這陣子再說。

來內陸後,史睿楓再也沒有心思去想愛情,他知道,愛情這棵樹,隨著那個叫唐穎的女人的消失,在他生活裏徹底死去了。為此他已經做好單身一輩子過下去的準備。

沒想到,突然這一天,愛情跳了進來。史睿楓把自己嚇壞了。一遍遍問自己,不會吧,怎麼可能?她是遲兆天的妻子,遲遲的母親,年紀比自己長,經曆也完全跟他不一樣,怎麼會對她動心呢?但他騙不了自己,那確實是愛情。

自那個醉酒的夜晚之後,孟雪兩個字,已深深地紮進了他心田。一時不見孟雪,史睿楓立馬六神無主,做什麼也打不起精神。要麼擔憂孟雪又被家暴,要麼擔憂她會想不開,做出傻事來。那段時間他幾乎天天跟孟雪打電話,頻繁的時候幾乎一小時就要通一次。聽不到孟雪聲音,他急。孟雪不跟他報平安,心裏立刻就要著火。本來他對遲兆天還可以,雖然有意見但至少能尊重,那段時間,隻要看到遲兆天,史睿楓就會生出莫名的恨,憤怒、暴躁。有幾次,史睿楓甚至想撲上去,狠狠地揍一通遲兆天。

他跟母親通電話,也會情不自禁提起孟雪。那段日子,他跟母親講了不少孟雪的事,除她的漂亮能幹外,又講到許多小時的事。這些事其實都是他猜測出來的,或者是跟孟雪閑聊中一點點拚湊起來的。有天母親突然說:“睿,你莫不是發高燒吧?”

“高燒,不可能啊,媽媽我好好的。”

“好好的?媽怎麼聽著你一點都不好,不正常。”

史睿楓並沒聽出母親在挖苦他譏諷他,仍然樂滋滋地跟母親講著孟雪。

那段日子隻要一講孟雪,他每根神經都能興奮起來。沒想母親衝他說:“睿,我看你是瘋了,吃一塹長一智,媽沒想到你這樣沒出息。”說完,母親掛了電話。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約三個多月,情況突然有了變化。史睿楓在上海出差,跟客戶談項目合作,孟雪發來一條短信,說她認真思考過了,不該將她和遲兆天之間不愉快的事講給他,不該把他帶進她和遲兆天的生活中,不該讓史睿楓對她和孩子如此牽掛。孟雪說以後再也不會打擾史睿楓,希望史睿楓忘掉她,隻當她不存在,讓他安心工作,早日找到自己的愛情。

史睿楓覺得莫名其妙,工作剛一忙完,馬上將電話打過去。沒想接電話的竟是遲兆天。史睿楓一時有些惶亂,對著話筒不知說什麼。遲兆天那邊道:“史總百忙中還能記著我家小雪,謝謝啊。”

“我想在上海給遲遲帶件禮物,又不知遲遲喜歡什麼,就想問一聲。”史睿楓拿遲遲掩蓋自己。

“遲遲喜歡他爸,怎麼,史總要送給遲遲一個新爸爸?”遲兆天陰陽怪氣道。

史睿楓一聽話不對頭,趕忙將電話掛了。等回到江州,就聽孟雪帶著遲遲去了東北。大約一個多月時間,史睿楓沒再見到孟雪和孩子。一個月後孟雪回來了,但明顯開始疏遠他,有事不再找他,偶爾見了麵,也是冷冰冰的,像是跟他不認識。孟雪再也不會主動打電話給他,史睿楓打電話過去,孟雪要麼不接,要麼就是三言兩語,話還說不完,便搶先掛了電話。史睿楓覺得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心裏十分著急,但又沒有辦法。

遲兆天倒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有次兩人在樓道裏遇了麵,遲兆天忽然叫住他,笑眯眯地問:“最近怎麼不見你關心我家小雪?”在別人麵前,遲兆天一直親熱地管自己妻子叫小雪,讓人誤以為他很愛自己老婆。

“董事長什麼意思,嫌我多事了?”史睿楓也沒客氣,有點短兵相接的味道。

遲兆天倒不來氣,笑了一聲,道:“睿你多想了,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們夫妻鬧點不和,本來也沒啥,可小雪她脾氣古怪,四處發牢騷,逢人就說我壞話。有一天她跟我說,是你教育了她。”

“教育?”史睿楓感覺遲兆天話中有話,但又不知怎麼反駁。

“不好意思,我言重了,說教育不妥,應該是關心。對,關心,睿楓你很關心小雪啊。”遲兆天忽然朗笑起來。

遲兆天不笑還好,一笑,史睿楓就知道他用心不良了。本來遲兆天麵前他還有幾分心虛,再怎麼著,對孟雪生情,也是不道德的。遲兆天如此態度,史睿楓反而不怕了,有一種無所畏懼的憤慨。他挑戰似地說:“不應該麼,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經常提心吊膽。”

“提什麼心吊什麼膽,睿楓你聽她說什麼了,我們夫妻關係可很好的,你別多想。”遲兆天還在裝糊塗,史睿楓被他的無恥激怒。

“我多想?這些年你跟她怎麼過的,她身上那些傷,還有那麼多淚,在為誰流?”

“傷?”遲兆天裝出很吃驚的樣子,“什麼傷,睿楓你到底說什麼,小雪身上有傷,在哪個地方,你看過?”

史睿楓知道遲兆天在耍無賴了,很想教訓一下他,一想他是董事長,兩人又是在總部樓上,忍了。

“看,我就說嘛,她一定跟你告了狀。也難怪,小雪在這邊沒有親人,你呢,怎麼著也跟她有點關係,算是親人吧。見了親人,她當然要訴訴委屈,說過分話也能理解,女人嘛,都這樣。”

史睿楓被親人兩個字狠狠咬了一下。細想起來,兩年多接觸,他跟孟雪真是有了一種親人般的依賴。尤其現在,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份苦楚,隻有史睿楓知道。但他不想讓親人兩個字從遲兆天嘴裏說出來。他不配。再說,遲兆天說此話時目光陰淫,臉上有一種變態的快樂。

如果那時候他們能停下來,也許一切會是另一番樣子。可停不下來。愛情是頭野馬,一旦脫韁,就再也不會停下來。愛情更是一支毒箭,射誰身上誰中毒。

史睿楓完全是中毒了。之前他還會考慮遲兆天,會把那股火壓在胸中,不讓它轟轟烈烈燒起來。自打遲兆天陰陽怪氣敲打他之後,他心裏突然多出一個念頭,他要爭取,不顧一切地去爭取。他要把孟雪從苦難中解救出來,跟她一起迎接嶄新的生活。

他一定要給孟雪創造另一份生活,那份生活他已幻想過無數次,裏麵有鮮花,有小溪,有溫馨更有浪漫。那裏麵全是愛。

機會是遲兆天給他創造的,中國船城已經在如火如荼,許肖彬有個外事活動,想帶遲兆天去。遲兆天沒猶豫,陪許肖彬出國了。當天史睿楓就給孟雪打電話,要跟孟雪一起吃晚飯。孟雪說很抱歉,她在一家公司搞審計,晚飯人家已經安排。

史睿楓沒再多說,下班後徑直趕到商場,精心為孟雪挑選了兩樣首飾,當然他不會挑戒指,還不到時候。然後又去花店,選了一束花。之後他便等。那天他連晚飯都沒心思吃,就候在孟雪回家的路上。晚上九點,孟雪回來了,史睿楓從車子裏跳下來,一束鮮花橫堵在孟雪眼前。孟雪駭了一駭,以為遇到攔路打劫的,看清是她,一雙眸子立刻生動起來。

“睿是你啊,幹嗎堵在這裏,怪嚇人的。”孟雪聲音裏湧出一股特別味兒。

“真嚇著了嗎,那我道歉。”說著,將花高高舉起來,在孟雪眼前搖晃。

“快收起來,大街上讓別人看見,多不好意思。”

“要讓也請我們的女王收。”史睿楓彎下腰,學港片那樣,雙手將花捧過頭頂,獻給孟雪。

孟雪快快地接過花,情急道:“睿你亂說什麼,沒看見這是大街上啊,沒個正形。”話雖是埋怨,裏麵卻有濃濃的甜。

那晚遲遲在老師家,不用孟雪管。史睿楓帶著孟雪,很快去了江邊。酒吧是提前定好的,一對法國人開的,月光舞曲,光聽名字就夠浪漫。到了酒吧,在提前訂好的包房裏坐下來,史睿楓並沒急著拿出禮物。而是認真地盯住孟雪,兩個多月不見,孟雪比以前瘦,也憔悴出許多。一股疼痛襲擊著史睿楓,他的185

目光發生變化,雙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攬過孟雪肩。孟雪躲了一下,回避什麼似地道:“幹嗎啊這是,你不會喝酒了吧?”

“為什麼躲著我?!”史睿楓一把扭過孟雪,動作頗有些霸氣,直接將孟雪拉進了懷裏。孟雪身體發出一陣顫,想躲,卻又顯得無力。掙紮一下,沒掙開,便也無力地任由史睿楓攬著。

“我沒喝酒,我很清醒。”史睿楓低聲說,他的嘴巴已對到了孟雪耳朵上,哈出的熱氣讓孟雪難受。孟雪稍稍扭了下脖子,想離他遠點。

“別這樣,睿。”

“告訴我,為什麼要躲著我?”史睿楓深情地看住孟雪,他的聲音在發顫,那是幾個月裏壓抑的結果。

“我沒躲你,沒有!”孟雪還是不敢看著史睿楓,史睿楓身上濃鬱的男人氣息令她迷亂。她想躲開,但身體不聽使喚,發抖的雙腿似乎支撐不住自己,必須要她把大半個身子靠著他。

“知不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不能。”史睿楓講的是實話,這些話在他心裏已經說了無數遍,終於能當麵講給孟雪了。

孟雪又是一陣震顫,她的雙腿快要站不住了,心裏更是迷亂一片。孟雪怎麼能不知道呢,她不是木頭。一開始,孟雪完全是沒有別的想法的,她是一個在感情中苦苦掙紮的女人,她信任史睿楓,感覺他是一個能懂她的人,願意聽她傾訴。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哪個人都樂意分擔你的傷痛,更別說幫你助你。孟雪不是祥林嫂,史睿楓沒來內陸之前,孟雪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能讓她傾訴的人,她對男人很挑剔,對女人同樣。她不是一個輕易露出傷口的人,生活給了她那麼多災難,她還是想把堅強的一麵呈現給世界。外人眼裏,她樂觀向上,要麼風風火火幹自己的事業,要麼安靜地帶著孩子,很少有人從她臉上看到不愉快。

可是史睿楓來了,這個男人似乎有一種天生的氣質,跟之前她認識她熟悉的男人是那麼的不同,史睿楓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東西,或者叫味道,他令她信任,令她著迷。孟雪那麼願意跟他在一起,第一次大著膽把心裏的傷講給他聽時,孟雪獲得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似乎那些傷講了出來,她再也不痛了。盡管生活還在舊有的軌道上延續,遲兆天仍然一如既往地折磨她欺淩她,可是真的,她內心比以前舒展多了。當一種不幸有了出口時,帶給她的傷痛竟比以前輕了許多。這出口就是史睿楓。

作為一個婚姻中的女人,孟雪從沒企圖從史睿楓這裏得到什麼,更沒想有一天會偎依在他懷裏。哦,不敢想。她是沒這個權力的,更沒這資格。兩人熟識後,孟雪一直拿史睿楓當精神上的寄托,他是她的依靠,是她心靈的補藥,是上帝派來溫暖她關心她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