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睿楓心嘩地一亮,原來母親是說這個!整個人像是瞬間興奮起來:“謝謝媽媽,媽媽您真偉大。我一定照您說的做,會對她好。”
“好要有限度!”母親突然又說。
史睿楓被嗆住,母親這是怎麼了啊,忽一會南忽一會北,讓他連方向都把握不準。“媽您想到哪去了,她是董事長夫人,是遲遲的母親。”史睿楓嘴上說的光明正大,心,卻還是有點虛。好在母親不在身邊,不然,他會露餡的。
“我也沒想什麼。”史燕萊像是從某種情緒中走出來,繼續道,“媽沒多想,有些話媽不知怎麼講,媽不是對她有意見,真不是,這點你要相信。媽不提她有不提她的理由,但絕不是恨她。”
一向說話幹淨利落的史燕萊這晚突然結巴起來,說話也是語無倫次。史睿楓問媽媽您怎麼了,您到底要說什麼?史燕萊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點亂,沉默一會,道:“媽要強調兩點,好好待她,冷了誰都不能冷她,更不能對她有半點傷害。傷害你懂麼,她跟母親一樣,也是遍體鱗傷的人,母親不忍心再看到她和遲遲遭罪,拜托了,睿。”
“媽媽您別這樣,怎麼會傷害她呢,兒子按您說的去做就是。”史睿楓急了,他害怕母親多講,更害怕母親講出敏感話來。
“還有一點,要看住公司,對她好可以,如果她要打公司的主意,或者動什麼歪腦筋,絕對不行!”
“不會吧,她能搞出什麼呢?”史睿楓忽然有些結舌,母親怎麼能講這個?
“我說你傻你還真傻啊,孩子,你不了解,這世上沒人是完全可以相信的,你一定要多留幾個心眼。”說完,母親掛了電話。母親掛的很倉促,生怕再多半句,就會說出不該說的。
史睿楓心裏突然有了如混凝土般的東西。母親這晚的異常,令他接受不了。
聯想到孟雪這次來,既不見他,又不來公司,更沒聽見為遲兆天奔走。這一切都怪怪的,分明藏著什麼。
到底藏著什麼呢?接完電話很久,史睿楓還沉在這問題裏醒不過來。
3
史睿楓懷疑的沒錯,母親跟孟雪之間,的確是有秘密的。這秘密或許打小就開始,但真正暴發,還是孟雪離開內陸去新加坡前。
有件事史睿楓一直不知道,孟雪沒告訴他,母親也沒告訴他,包括遲兆天,也把他給瞞住了。那個夜晚之後,遲兆天並沒找他“算賬”。要說遲兆天是有此想法的,不然不會處心積慮在自己家裏裝攝像頭。遲兆天一開始的想法是,把他跟孟雪叫一起,當著他倆的麵,將那晚視頻放出來,讓他們看,讓他們無地自容。然後,遲兆天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擺布他們了。沒想孟雪發現了這個秘密。
孟雪很震驚,她知道接下來遲兆天會做什麼。第二天,孟雪找到遲兆天,毫不避諱地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遲兆天陰森森地望住她:“你說呢?”
“遲兆天你好陰險。”
“陰險?”遲兆天哈哈笑了起來,“我的妻子背著我在自己家偷野男人,給她老公戴綠帽子,這陣卻跑來跟我說,我很陰險,天下有這個理?”
“你偷的還少嗎?”孟雪失聲問道。
遲兆天越發笑得猛:“偷?我哪偷過,我都是明著來,可你不同,你這才叫偷。”
“你卑鄙!”
“是,我遲兆天就是卑鄙,我要不卑鄙,能活到今天?”遲兆天腦子裏騰起滾滾黑浪,說這話的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想起那個叫和塘的小鎮,還有母親若河。是啊,他承認自己卑鄙,可是,是誰讓他變得卑鄙?
孟雪不想跟他多說,知道說下去毫無意義,痛快地跟他談起了條件:“你把東西給我。”
“什麼東西?”
“現在裝還有意思嗎,拿出來,你要什麼都行。”孟雪那個時候已經想好,不就是股權麼,她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她不想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更不想因為自己毀掉史睿楓。孟雪小看了遲兆天,遲兆天如此煞費苦心,終於拿到他想拿到的,怎麼會為孟雪手裏這點股份而交出去呢?這個時候的遲兆天已經有了更大誌向,他要拿到更多的,不,全部!
遲兆天很快“請”來了史燕萊。這次他用的是“請”,多客氣啊。他在電話裏跟史燕萊說:“你離開內陸這麼長時間,難道不想回來看看?”史燕萊驚訝於他會打電話給她,有幾分吃驚地說:“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遲兆天說:“不會,絕對不會,哪有那麼多事呢,這邊很平靜,我誠心誠意請你來,就是想讓你看看這邊的平靜。”“我不信!”
史燕萊很快就來了,雖然她病著,身體還沒徹底恢複,但她必須來。這個世界上沒人比她更了解遲兆天,她從遲兆天平靜二字裏,聽到了雷聲,聽到了海嘯。她告訴遲兆天,她可以來,但遲兆天必須答應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消息,更不能讓兒子史睿楓知道。“否則,我會讓你立刻滾出海寧。”史燕萊警告道。
遲兆天一點不怕,非常坦然地說:“行啊,你老人家說什麼我都答應,放心,我不會讓你兒子知道,絕對不會。”
遲兆天果然沒讓史睿楓知道。他跟史燕萊在江州一家酒店見了麵,談了三個多小時,當然,剛一見麵,他就向史燕萊奉上了“禮物”。
史燕萊看得很平靜,很是出乎遲兆天意料。遲兆天原以為,當年和塘鎮另一美麗女子,曾在遲家屋簷下生活過兩年的史燕萊,會被他手中視頻擊倒,跪下來求他的可能都有。為此他做好了足夠的準備。可是沒有。史燕萊的鎮定令他愕然,也令他惶恐,這女人咋能這麼沉得住氣呢?
“就這些?”看完後,史燕萊問。
“這些難道還不夠?”
“遠遠不夠。”史燕萊坐在椅子上,她坐得永遠那麼端正而且有範,渾身都是遲兆天這輩子都企及不了的範。“我以為你拿到什麼了呢,就這點東西,不值得我專程來一趟。”
“他們兩個都做出這種事了,你難道還不臉紅?”史燕萊的超強定勢麵前,遲兆天亂了手腳。
“做出什麼事,我沒看見他們做什麼事啊?女人受了傷,男人當然要安慰,當然,你不會,你隻能讓女人受傷,這點上,你比不了你父親。”
“不要提他!”遲兆天忽然狂叫起來。不知什麼原因,別人提起遲海清,他能接受,史燕萊一提,他就要瘋。
“孩子,你還嫩,跟你爹比起來,差的不隻是十萬八千,我很遺憾,遲家人的優點,你一點都沒繼承上,倒是不知從哪傳了這麼一身壞毛病。”
遲兆天恨得咬牙切齒,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成了董事長,可在一個平常的女人麵前,他仍然沒有還手之力。
史燕萊倒是再沒逼他:“好吧,我不提他,什麼也不提,接下來呢,你打算讓我做什麼?”
“不是我讓你做什麼,你自己應該知道怎麼做!”遲兆天惱羞成怒。他精心布下的一盤棋,子還沒落呢,就讓史燕萊擊碎,連棋盤都扔了。以至於他想說的話,想提的條件,一個也提不出來。
“孩子,我不會給你什麼的,有些東西,你是算計不到的。甭說他們倆什麼也沒幹,就算幹了,成了事實,你照樣啥也拿不到。”
“你——?”遲兆天快要瘋了,恨不得撲過去狠狠掐死這妖婆。是的,她是妖婆。和塘的事,母親若河的事,古兒的事,包括那個該死的遲海清,都不是她對手,世界全都敗在了她手下。她狠啊。
“送我走!”最後,她狠狠甩給遲兆天三個字。
史燕萊並沒馬上離開江州。
她在遲兆天麵前一個樣子,那是必須的,絕不能讓遲兆天看到她的驚慌,更不能讓遲兆天覺得,他們這些人,已經被他把玩於股掌間。等見了孟雪,她就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了。
那次,史燕萊跟孟雪談了一個透夜,談到後來,她的手顫顫地放在孟雪肩上、臉上、額上,一遍遍地撫摸。她在心裏不住地喚,雪兒,你受傷了,你這輩子,真苦哇。
她是在替另一個人懺悔。也是那夜,孟雪聽到了另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她,母親古兒,老當家遲海清,還有史睿楓的故事。孟雪驚了。縱是孟雪有一千倍一萬倍想象力,也不會想到和塘的真相會是這樣。而瞞住這一切的,竟然是當年迫不得已離開和塘的史燕萊!
孟雪被真相嚇住,不住地問:“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愛他啊。”
她衝史燕萊顫顫地喊出了這句。
“不能!”史燕萊冷冰冰地給了她兩個字。
“馬上離開內陸,去新加坡,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史燕萊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孟雪不能不聽。
範正乾來了。
進門就說:“我把三千萬追回來了。”
史睿楓一愣,三千萬?
見史睿楓犯怔,範正乾道:“先給我倒杯水,我嗓子快要著火了。”
史睿楓趕忙沏杯茶遞過去:“怎麼回事,一來就給我丟炸彈。”
“跟你報喜呢,三千萬,不容易啊,若不是方小兵,我還討要不到。”
“方小兵,老範你到底在講什麼?”史睿楓聽的越發糊塗範正乾連飲幾口茶,放下茶杯,嘿嘿笑了幾聲。這是近半年來,史睿楓第一次見他笑,似乎大船出事到現在,範正乾就沒笑過。
“夢,想起來真是一場夢。”範正乾連著感歎幾聲,再次衝史睿楓詭譎地笑了。史睿楓被範正乾勾得心裏癢癢:“快告訴我,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趙鞍華啊,你沒忘了那三千萬吧?”
“原來是這事?”
“是。”範正乾重重點頭。
範正乾那次融到的三千萬,最終還是被趙鞍華“借”走了,給範正乾施加壓力的,是一位比許肖彬大得多的高層領導,趙鞍華也真敢用力,竟然跑到省裏,搬山一樣搬來了這位領導。領導發話,範正乾不能不聽,可他真是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非要領導擔保。領導說:“行啊老範,現在連我都敢要挾了。”說著話,讓趙鞍華寫了一張字條,明確此款隻借用三個月,到期如果還不了,讓範正乾拿著借據去省裏找領導。
範正乾是一根筋,錢借出去,他便天天掰著手指頭算。快到還款時間時,突然曝出趙鞍華失蹤,緊跟著又聽到她父親出事的消息。範正乾暗叫不好,這筆錢如果被騙,他可是交代不過去的。於是連夜拿著借據去見領導。領導倒是見了他,跟他還談了二十多分鍾,但隻字不提借款的事,二十分鍾談的全是海寧這些年的違規。比如哪年偷稅漏稅多少,哪個項目中又存在黑幕交易。更搞笑的,還提到當初海寧船業在鏡湖擴建時,範正乾通過他秘書,向有關部門打招呼,借他的名義為海寧開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