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的女人(1 / 3)

一個多月後,7月14日。

陝西興平縣某山溝。此處距離馬嵬坡不遠。

入夜,大雨如注,閃電一個接著一個,隱約照見山溝內走動的一隊人影。

“苗教授,走過不去了!”一個聲音從最前麵傳來:“要不我們還是先找一個地方避雨吧?”

這荒山野嶺間,連個破草屋都沒有,怎麼避雨?雖說大樹下可以暫時避一避,但終究不是辦法,若這麼多人擠在大樹下,恐被雷電擊中。

走在隊尾的苗君儒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再往前走幾裏路,那裏有一個山洞,我們今晚就在那個山洞裏過夜!”

半個月前,苗君儒得到古董店藤老板的資助,組成一支考古隊,踏上了前往陝西興平的道路。隻注重於學術研究的他們,對國內如火如荼的抗日戰爭並不感興趣,一路上,他們不知道避過多少凶險,和他們擦肩而過的部隊,有國軍、有八路,也有日本鬼子和劫道的土匪。

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條山洪形成的小溪,從上遊衝下來的激流,混雜著泥沙,看得人心驚膽戰。苗君儒站在西邊,用手裏的木棍探了探深淺。這雨剛下不久,溪水還沒完全漲起來,若不及時過去,等到溪水暴漲時,就無法過去了。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個大斜坡,腳下都是鬆軟的黃土。這種地方極易在山洪的衝刷下發生泥石流,一旦情況有變,後果不堪設想。

他果斷地揮了一下手,喊道:“大家不要慌,手牽著手,緊跟著我過去!”

幾個人手牽著手,冒著生命危險,勉強趟過去。走到小溪中間時,眼見得溪水一個勁的往上漲,剛剛才過腰際,一下子就齊胸了。有兩個人的腳下開始打顫,臉色頓時發白。

苗君儒吼道:“不要停,快點!”

在他的鼓勵下,幾個人好容易上了對岸。回頭看時,見上遊衝下幾根粗大的爛木頭,溪水暴漲起來。

苗君儒暗自慶幸,倘若再遲疑個一兩分鍾,就過不來了,他繼續大聲喊:“快走,快走,不要停!”

在這種地方,多停留一分鍾,就多一分凶險。

苗君儒從藤老板身上拿過背包,背在自己的肩膀上,還扶著藤老板走了一段路。這段路滿是泥濘,走起路來腳底打滑,稍有不慎就有滑入溝底的危險。走在隊伍最後麵的那兩個學生,身上背著厚重的行囊,彎著腰爬在地上,幾乎是一步一步往前挪著走的。

藤老板在資助了2000大洋的考古費用後,一定要跟著來,說是陪同世界一流的考古學家出外考古,可以多長長見識。苗君儒明白他的意思,生意人無利不圖,無非想借這次考古,多發現些好東西。一個近養尊處優的人,跟著大家受這麼大的罪,可真難為他了。

受時局的影響,北大自遷到重慶之後,教育經費一直嚴重不足。考古係其他一些教授在外出考古時,也是想辦法向社會籌集資金。一旦有了考古發現,可將一些不緊要的古董回贈給投資人,作為投資的回報,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學校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這種方式的存在。

走了一兩裏地後,前麵開闊了起來,苗君儒逐漸放下心來。他是這支考古隊的隊長,有責任保證每個人的生命安全。

雨還在下,似乎要小了一些。

“有個山洞能夠躲雨就好了!”藤老板低聲咕嚕著,摘下頭上的瓜皮帽,用手抹了一把指剩下幾根頭發的禿頭。

走在他身後的,是他店子裏的夥計詹林明,這個身材矮壯的川中漢子,身上背著最重的行囊,一路上很少說話。

“苗教授,前麵好像有個山洞。”說話的是苗君儒的學生程大峰。這個二十多歲的大學生來自徽州婺源,學的是國學而並非考古。幾個月前,程大峰拿著一封信找到苗君儒,說是要拜師。

信是西南聯大一個同行教授寫來的,內容很簡單,隻說是一個叫程大峰的族弟,想拜苗君儒為師,懇求他收下。

看在那個教授的麵子上,苗君儒唯一一次收下了這個考古係以外的學生。一番自我介紹之後,他對這個學生刮目相看,程大峰出身書香門第,自幼熟讀四書五經,有深厚的國學底子,還是徽州武學大師程宗猷後裔,有著很不錯的家傳武術功底,能對付三五個人。

如今世道這麼亂,每次出外考古,都是一次生命的曆險。從民國22年開始,在他5次帶隊野外考古的過程中,有6個學生把生命永遠留在了那些崇山峻嶺與荒漠平原中了。

他愧對那一個個年輕的生命,但野外考古,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他要求跟隨野外考古的學生,要具有一定的自我保護能力。

苗君儒按程大峰所指,朝前麵看了看,可惜光線太暗,根本看不清。在他的印象裏,那個山洞應該還在前麵。

一道閃電直劈在右前方的一根大樹上,將大樹的主幹劈成兩截,巨大的雷聲震得大家的耳朵嗡嗡作響。誰都不敢再說話,隻顧低著頭跟著前麵的人走。

苗君儒看清了前麵那類似山洞的黑影,是一塊突兀的大岩石。大岩石下麵形成一個凹洞,凹洞雖能避雨,但麵積太小,容不下這麼多人。

好容易走到大岩石下麵,程大峰用手電筒朝裏麵照了一下,卻看到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他扭頭對苗君儒道:“苗教授,這個人怎麼了?”

那個人斜躺在角落裏,背朝外麵一動也不動。若是一個正常的人,當有陌生人來到麵前時,應該警覺地起身,而並非一點反應都沒有。

苗君儒輕聲叫了一句:“老鄉,你沒事吧?”

那個人還是沒有反應。

程大峰問道:“是不是……死……了?”

這人盡管穿著一襲黑衣,但從身段和腳下的鞋子判斷,應該是個女人。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殺死個把人棄屍在此,不是不可能。

藤老板罵了一句“晦氣”,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就在苗君儒轉身要走的時候,他聽到一聲呻吟。

呻吟聲正是地上躺著的那個人發出的。苗君儒上前幾步,再次問道:“老鄉,你怎麼了?”

這個女子又微弱地呻吟了一下。

苗君儒顧不了那麼多,上前抓住對方左臂,將對方扶坐起來。隻見這女子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與程雪梅年紀相仿,長的很清秀,濕透的衣服緊裹在身上,凸凹曲線畢現,額頭上有一處青紫,褲管上有一大塊血跡。

“姑娘醒醒!”苗君儒一邊呼喚著,一邊用大拇指掐著女子的人中。程大峰已經擼起女子帶血的褲管,隻見女子小腿上有寸許長的傷口,有淡淡的血液流出。

苗君儒臉上那關切的表情慢慢凝固,感覺有一根硬硬的東西頂住他的胸口。懷中的女人睜開了眼睛,眼角浮現一抹得意之色,低聲問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苗君儒雖然沒有低頭,但已經猜到那根硬硬的東西,是手槍的槍管,他將女人扶坐起來時,並沒有注意到對方右手中握的手槍。

這女人隻需動一動手指頭,就可以讓苗君儒喪命,但是她並沒有那麼做。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我們是考古隊!”

女人看了一眼麵前的幾個人,說道:“我不相信!”

苗君儒說道:“如果你不相信,就請動手吧!”

他之所以敢這麼說,是因為他看出了女人眼神中的得意與疑惑,而沒有半點殺機。

兩人貼得很近,他能聞到女人身上發出了香味,令他尷尬的是,女人那豐滿的胸部,居然緊挨著他的手臂,一陣陣異樣的氣息從手臂上傳來,使他渾身不自在。自從20年前與廖清那一夜的溫情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別的女人。

雖然手槍夾在兩人的中間,其他人都看不到,但程大峰已經從他們的對話中猜到苗君儒受製於這個女人,他上前道:“大姐,你腳上受傷了,得趕快止血才行!”

他隻想分散這女人的注意力,而後伺機幫苗君儒解困。不料這女人卻說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開槍了!”

程大峰隻得站在那裏,說道:“大姐,你別誤會。我們真的是考古隊,扶你起來的這個人是我們的老師。我們不是壞人!”

女人說道:“這年頭沒幾個好人!”

程大峰說道:“我們要是壞人,剛才就不會救你了!”

女人說道:“你以為你們能夠從我身邊走過去麼?你們才六個人,我槍裏有20發子彈。”

彈容20發的手槍,又名盒子炮,也稱駁殼槍,也有人稱快慢機或自來得手槍。

苗君儒低聲說道:“她說得不錯,如果我們走過去後,她突然從背後開槍,恐怕我們六個人都會死在這裏!”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姑娘,能否讓我把手移開?”

女人這才意識到兩人隔得這麼近,就像一對親密擁抱的情侶,當下臉色一紅,將身子往邊上挪了挪,但手裏的槍仍頂在苗君儒的胸口。

苗君儒斜靠在石壁上,和顏問道:“你好像在等什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