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光從樹葉之間的縫隙照下來,照在水潭邊馬長風的身上。
這個水潭叫回龍潭,潭水很深,當地的老人說,水潭下麵通著東海。鹹豐年間的時候,當地大旱,三年都沒有下雨,可這水潭裏的水硬是沒見少。正是這個水潭,救了方圓百裏的老百姓,有一個能在水下憋一天一夜的人,仗著自己水性好,身上綁著繩索潛下去,眼見著那繩索下去了幾十丈,還是不見底。潭邊扯著繩索的人覺得手底一鬆,扯起來一看,人沒了。
老人們說,那是被龍王請去了。
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敢下去。
馬長風就躺在水潭邊的淺水裏,他的眼睛緊閉著,手裏緊緊抱著那塊黑色的石頭。黑色石頭在陽光的映射下,漾出一道道美麗而炫目的七彩光環。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長風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居然還活著,他一步步走上岸,坐在水潭邊的一塊巨石上,腦海中回想起在墓穴裏麵發生的事。想不到手下弟兄全死在裏麵,他心如刀割,望著水潭裏那黑黝黝的潭水,真希望水下麵還能再冒出一兩個活人出來。他又看著手裏的石頭,死了那麼多兄弟,就換回來了這塊東西。小玉說她爹畢生要尋找的寶貝,可能就是這塊東西。
他望著潭水,心中說道:兄弟們,不是做大哥不想救你們出來,大哥的這條命也是撿回來的,隻希望這件東西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多分給你們的家裏人,也算對得起你們了。
他休息了一會,用衣服包起那塊石頭,認清了方向,起身朝山上走去。
走了大半天,來到小玉居住的石屋,見石屋前站了幾個人,都是他留在山上的兄弟。
一個兄弟上前說道:“大哥,你終於來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兄弟呢?”
馬長風沉痛地說道:“除了我之外,一個都沒活著出來!”他拍了拍手中的包裹,接著說道:“這件寶貝是我帶出來的,希望能賣個好價錢,總算對得起死去的兄弟!你們怎麼在外頭,無力沒人麼?”
那個兄弟說道:“昨天晚上我們幾個躲在樹林裏,看著幾個人過來,嫂子不讓我們跟著她,說是要單獨會會那個什麼教授。沒多一會,嫂子帶著兩個人來這裏,其餘的人繼續往前去了。我們見嫂子沒有發信號,也不敢動手。天亮的時候,我們來這裏見嫂子,可屋子裏一直沒人。我們擔心會出什麼意外,隻叫了兩個兄弟去周圍的山上找,其他的人都在這裏等著。”
馬長風想起在墓室裏的時候,要一個兄弟回來拿天玉方略的,若是小玉放心不下他,要那個兄弟帶著她和苗教授去到洞裏,那可就麻煩了。想到這裏,他連忙說道:“留一個兄弟在這裏守著,其他人跟我來!”
當他帶著幾個兄弟來到那處小山時,隻見原本入饅頭一般光禿禿的山頂,整個都平了,那處炸開的洞口,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的心頓時像被抽空了一般,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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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苗君儒背著小玉,和程大峰一起爬出洞口,他們不敢再洞口停留,順著山道往前跑,沒跑出多遠,隻聽得背後一聲震天巨響,回身望時,卻見整個山頭陷了下去。
苗君儒有些惋惜地說道:“可惜了那卷天玉方略,是研究秦朝風水堪輿的最好佐證和資料呢!”
程大峰說道:“苗教授,下麵不塌,說不定我們會有很大的考古發現,真是太可惜了!”
就在兩人都覺得可惜的時候,羅強在他們身後說道:“請把她交給我!”
小玉還沒有醒過來,苗君儒說道:“等她醒過來後,如果她願意跟你走,我們沒有意見!”
羅強拔出手槍,冷冷地說道:“如果我要強行把她帶走呢?”
苗君儒若無其事地微笑道:“就憑你一個人的力氣,背著她行走山路,不覺得累嗎?”
羅強把手槍晃了一晃,說道:“我大哥就是因為她才喪命的,她是我大哥的女人,按我道上的規矩,無論生死都得陪著大哥。不過,在送她去見大哥之前,我有幾句話想問她!”
就在這時,小玉在苗君儒的背上悠悠地醒了過來,她有些虛弱地說道:“苗教授,請放我下來!”
程大峰對小玉說道:“他說你是他大哥的女人,現在他大哥被埋在下麵了,他想……”
羅強冷冷地說道:“嫂子,別怪做兄弟的無情,這是道上的規矩,也算作兄弟的幫大哥圓一個夢,大哥在那邊,不能沒有女人照顧!”
小玉悲戚地望著已經坍塌的山頂,眼中含淚道:“我就說等見到苗教授,再一起來尋找貴妃墓葬,可是你偏不聽,若不是馬大哥信任你,他也不會……”
羅強說道:“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大哥那麼喜歡你,你居然對他有所隱瞞。告訴我,你和董團長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爹到底死在誰的手裏?”
小玉的眼中閃現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驚慌,說道:“你在馬大哥手下那麼久,難道就沒有對他有所隱瞞?”
羅強說道:“我跟著大哥在江湖上混了6年,無數次出生入死,我可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
小玉說道:“不錯,你是6年前才跟著馬大哥的,名字叫羅強,我想問你,還記得那個叫半指仙的人嗎?”
羅強的臉上掠過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究竟還知道多少?”
苗君儒也是微微一驚,半指仙是臨潼一帶最出名的風水先生,此人看風水堪稱一絕,被其看過風水的人無不轉運,該升官的升官,該發財的發財。由於名氣太大,請他看風水的絡繹不絕,可是此人有一個怪癖,好酒好色,整日喝得醉醺醺的,留戀於花街柳巷,還四處勾引別人家的媳婦,此人一生未娶,收養一個孤兒當義子。義子長大後,為義子娶了一房媳婦,孰料婚後三天,半指仙和兒媳婦渾身赤裸地死在房間裏,義子從此失蹤。由於半指仙生性風流,有人懷疑其餘兒媳婦有染,才被義子捉奸後當場被殺!這樁命案當時在臨潼引起了轟動,他當時也在臨潼考古,所以聽說過。
小玉緩緩說道:“玄字派與地字派自古不兩立,但我爹和別人不同。他雖然是地字派的人,可與玄字派的幾個前輩交情匪淺。7年前,我爹帶著我經過臨潼,見了半指仙一麵。半指仙告訴我爹,說他破解了楊筠鬆《天玉經》裏的最大玄機,就使以陽製陰,顛倒陰陽乾坤,如果能夠找到秦代李斯的《天玉方略》,就能與陰魂對話,並能於千裏之外勾人魂魄……”
羅強打斷了小玉的話,說道:“我本想問你幾個問題,沒想到卻被你問。你能夠控製大哥,說明你的手段不簡單。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的呢!”
小玉說道:“你可別小看了董團長身邊的那位宋師爺,他可是地字派的人,當年孫殿英缺乏軍餉盜挖東陵時,若不是他幫忙,孫殿英根本進不了墓室。事後孫殿英想殺他滅口,卻給他逃脫了。他不知道怎麼打探到我爹在興平的落腳之處,利用董團長的勢力逼我爹和他合作,想挖開昭陵。董團長看上了我,要我做姨太太,保我終身榮華富貴,我不答應,他們把我軟禁起來。他們給了我爹兩個條件,一是幫他們盜挖昭陵,二是做董團長的嶽父。那天你和馬大哥去救我,是他們給我爹最後的期限。其實我也想知道,我爹究竟是被什麼人害死的。我答應了馬大哥,如果他能替我爹報仇,我就跟他!”
羅強似乎不相信小玉說的話,問道:“就這麼簡單?”
小玉說道:“是的,就這麼簡單。現在輪到你回答我了,為什麼要殺你的義父,為什麼要改名換姓投身土匪?”
羅強得意地笑了一陣,說道:“是的,我是那個死老頭子養大的,可是沒有人知道,每次他喝酒喝醉之後,就拿我當出氣筒,把我往死裏揍。你們不會體會那種從小被人打到大的感覺……”他一把撕開胸前的衣服,露出身上的傷疤,接著說道:“看到沒有,我身上的這些傷疤,都是他留給我的,我對他沒有感恩,隻有恨,那種滲透到骨子裏的恨!”他長長歎了一口氣,一臉感傷地繼續說道:“為了能夠學到他的本事,我隻有忍,一直忍到二十多歲。我怎麼都沒有想到,那個老家夥隻教給我一點皮毛,每次跟他出去幫人家看風水,要我做一些下人幹的活,好在我機靈,偷偷學到一些本事。他為我娶媳婦,卻不讓我跟媳婦同房,說保留處子之身,今後有大用處。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跟那個女人同房。有天晚上我偷聽到他對那個女人說,他要一個朋友去尋找天玉方略,隻要能找到天玉方略,用我祭了神,他就是一個能夠行走陰陽兩界的人,能顛倒乾坤,取人魂魄於千裏之外,奪人性命易如反掌。我萬萬沒有想到,他養我的目的,原來是為了有朝一日給他祭神。我一怒之下,衝進去殺了他和那個已經不屬於我的女人,並拿走了他的那本天玉經。門派中人都以為我拿走的那本天玉經上,有他記載的風水絕密,所以不斷有人追殺我。我不得已逃到川康一帶,當我餓得快要死的時候,是大哥救了我,於是我改名換姓跟了大哥。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小玉說道:“當我跪在我爹的墳前,說出我爹的名字時,我就覺得你的表情與其他人不一樣。你別忘了,七年前,我還是十幾歲時,我爹帶著我去過半指仙的家,我見過那個二十多歲,從來不說話,但是右邊眉角有處傷疤的人。”
羅強下意識地摸了摸右邊眉角的傷疤,說道:“於是你懷疑我就是半指仙的義子?”
小玉說道:“我爹說過,天玉經有很多本,但半指仙的義子帶走一本天玉經裏麵,有半指仙研究風水的畢生心血,還有大唐皇陵的機關圖。其實我爹也都一直在找你,半年前,我爹聽說有人盜挖昭陵被官兵發覺,就留意上這件事,他想找到那批人,可沒有找到。當我見到你之後,就肯定你是我爹要找的人。這幾個月來,你幾次想從我手裏搶走天玉方略,可你有所顧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