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子的另一側,有一張20萬大洋的巨額存單,和存單一起的,還有一封匿名信。信中的隻有一行字: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他一口喝幹了杯中的殘酒,正要起身,就見外麵有人叫道:“韓縣長,有人想要見你!”
韓縣長陰沉著臉,說道:“不見!”
外麵的人說道:“他們已經……”
房門被打開,一個人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韓縣長認出來人居然就是被土匪從他手裏救走的苗君儒,驚訝得從椅子上站起身,叫道:“你……你還敢來?”
苗君儒嗬嗬一笑,說道:“我怎麼不敢來?依照民國憲法,任何百姓有事,都可以來縣政府訴求。”
韓縣長被苗君儒搶了白,似乎愣了一下,說道:“你不怕我把你關起來?”
苗君儒說道:“我要是害怕,就不會進來了!韓縣長,令公子確實如我說的,是被人下了屍毒。而對他下毒的那個人,是城外的土匪。我幹過來找你,是想得到你的幫助!也許你不知道,有人要在興平城正在醞釀一場驚天巨變。”
韓縣長厲聲道:“這裏是抗戰的大後方,安全得很,你不要危言聳聽,蠱惑人心,否則我把你們抓起來!”
苗君儒看到桌子上的那張巨額存單,說道:“我明白了,原來有人用錢把你收買了?”
韓縣長怒道:“苗教授,你別信口胡說。”
苗君儒毫不客氣地說道:“什麼信口胡說?事實不是明擺著的嗎? 20萬大洋,你工作一輩子都賺不到。如果我把這事捅上去,到時候是什麼結果,你比我還清楚!”
韓縣長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頹然坐在椅子上,說道:“這是別人派人送來的,對方是誰,我還不知道呢!”
苗君儒笑道:“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好事?”
韓縣長說道:“信不信隨你!你若想要的要的話,盡管拿走好了,這種錢我可不敢收!”
苗君儒心知民國政府腐敗,各級官員貪汙盛行。官員們並不笨,知道哪些錢可以貪,哪些錢不能貪,倘若不識好歹,輕則自毀前程,重則丟掉性命。自抗戰以來,因貪汙抗戰物資和作戰不力的官員,被正法的還少嗎?
程大峰笑嘻嘻地走上前,拿起那張存單,說道:“韓縣長,這筆錢我先替你收好,等事情過去之後,再用到抗戰大業上去,也算你為抗戰做了一點貢獻!”
韓縣長問道:“要我怎麼幫你們?”
苗君儒說道:“明天正午,你集中警察局和保安隊的人趕去郭家祖墳,就知道了!”
韓縣長苦笑道:“苗教授,你有所不知。興平城內勢力最大的,並不是手握重兵的餘師長,而是商會會長郭士達。興平縣警察局和保安隊,全是他的人。我這個縣長有時候辦事,還得向他照會一聲。你來求我,還不如去求他呢!我縣政府就這麼幾個人,你要就全部帶走吧!”
一聽韓縣長這麼說,苗君儒的臉色當即就變得極為嚴肅。程大峰見他那樣子,連忙問道:“苗教授,你沒事吧?”
苗君儒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韓縣長說道:“苗教授,其實我也知道,自從我得知翠花樓住了一夥日本人之後,我就知道要出事!”
苗君儒問道:“那夥日本人是什麼時候來到興平的?”
韓縣長說道:“具體什麼來的,我不是很清楚。前幾天翠花樓老板娘媚大娘來找我,也說要出大事,我問她會出什麼大事,她說如果哪天她死了,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可就在她找過之後的兩天,她莫名其妙失蹤了。我派人暗中去調查,才知道翠花樓住了一夥日本人。看樣子,確實要發生大事。”
苗君儒問道:“你既然知道翠花樓裏住了日本人,為什麼不采取行動?”
韓縣長說道:“那夥日本人來無蹤去無影,就憑我的這點力量,根本無濟於事呀!我去找過餘師長,可他居然不見我!”
苗君儒微微一笑,在這種時候,韓縣長居然還去找餘師長求助,想必還不知道餘師長和劉水財的關係。他放緩聲音,說道:“如果你自己不行,就應該及時向上麵彙報。”
韓縣長說道:“電話都被人截斷了,怎麼打都打不通!”
苗君儒說道:“興平到西安,不過兩百裏地,你就是派人騎快馬去向上麵報告,來回最多半天!”
韓縣長說道:“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陸續派了出去兩撥人,可是到現在都沒回來!你說,我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苗君儒聽到這種情況,心知事態非常嚴重,說道:“看來,他們已經把興平變成了一座孤城!”
韓縣長登時變了臉色,問道:“苗教授,那我們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你是縣長,你對興平的情況應該比我熟悉!”
韓縣長說道:“興平比不得太原,更比不得重慶。這裏原是東北軍的地盤,西安事變後,東北軍被重新整編之後調走,周邊是共產黨紅軍的地盤,還有幾支國軍的雜牌部隊和十幾股土匪,幾方的勢力交錯。抗戰開始後,興平隨西安劃到第二戰區,屬閻老西管轄。可閻老西的胳膊太短,管不到這裏,一度屬於三不管地帶。我上任的時候,劃到第十戰區,司令長官是蔣鼎文將軍,就在兩個月前,第十戰區撤銷……”
苗君儒說道:“別跟我講這些,揀重要的說,你說這周邊有共產黨的隊伍?”
韓縣長說道:“是的,共產黨的紅軍主要活動在陝北一帶,原先這邊也有幾支隊伍。現在國共合作,已經改編為八路軍,全都去前線抗日了,但是有人在城外見過八路軍,據說人數不是很多!苗教授,要想聯係他們恐怕也很難。既然你說餘師長可能已經叛國,那城內外的國軍都已經不可靠,要不我派人聯係一下那幾股土匪?”
程大峰說道:“餘師長的手下有兩三千人馬,土匪的人數太少,而且他們的心不齊,即使能夠招攬過來,恐怕也無濟於事。”
韓縣長問道:“那你有什麼好辦法?”
程大峰說道:“擒賊先擒王,如果我們趁夜摸進餘師長的家裏控製住他,說不定事情就會有轉機。”
苗君儒微笑著搖了搖頭,程大峰的辦法雖然可行,但是危險性極大,況且整個事件中,餘師長不是關鍵人物。他想了一下,說道:“你們暫時留在這裏,我一個人去見餘師長,如果我傍晚還沒有回來,你們就想辦法出城,盡快離開這裏。”
程大峰說道:“苗教授,我陪你去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苗君儒看了玉潔一眼,對程大峰說道:“如果你想幫我,隻需保護好她就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可是一個很關鍵的人物,要是出什麼意外,兩個掌門人就白死了!”
程大峰聽苗君儒這麼說,連忙道:“苗教授,我聽你的!”
韓縣長說道:“據我所知,餘師長這幾天都在翠花樓。自從媚大娘失蹤後,翠花樓的頭牌姑娘賽孟德,成了那裏的主,那個女人我見識過,很不簡單的。就在今天上午,翠花樓的馬二也被人殺了,聽說屍體上還被人用刀刻了幾個字。”
苗君儒問道:“刻的是什麼字?”
韓縣長說道:“刻的是,明日正午貴妃真墓這8個字,不知道是什麼人刻的。我剛來興平上任的時候,就聽說楊貴妃的真墓裏有寶貝,千百年來,不斷有人尋找,可沒有人能夠找得到。你叫我明日去郭家祖墳,該不會楊貴妃的真墓就在那裏吧?”
苗君儒說道:“現在說這話還為時過早,韓縣長,無論怎麼樣,我們都要盡自己的能力,還製止事件的發生。餘師長可能已經是叛國,你防著他一點。正值抗戰最艱難時期,如果後方發生事變,勢必影響前方將士的軍心,一旦潼關失守,日軍長驅而入,往南可包抄重慶,往北可橫掃太原,隻怕到時真會亡國了。”
韓縣長起身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一支手槍,說道:“苗教授,你帶上這個,萬一有什麼情況,可以用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一個人闖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韓……韓縣長……餘師長的人把縣政府都包圍了,說是向我們要人!”
程大峰說道:“他們也來得太快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聽外麵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韓縣長說道:“苗教授,你們快往後院跑,東南角上有一扇小門!”
苗君儒三人剛出韓縣長的書房,就見一個穿著中校軍服的軍官領著一隊士兵衝了過來,看到他們之後,一揮手喊道:“給我抓起來!”
韓縣長從書房內衝出,站到苗君儒的麵前,朝中校軍官厲聲道:“你們是那支部隊,敢擅闖縣政府,沒有王法了不成?”
中校軍官冷笑道:“別說縣政府,就是省政府,我們都敢闖。韓縣長,念在你和我們餘師長有些交情,識相的滾到一邊去,老子手裏的槍可不認人的!”
那晚在台子上,苗君儒見過這個中校軍官,就站在餘師長的身後。一定是有人看見他們三人縣政府,向餘師長告了密,才會有人這麼快來抓他們。他計上心來,推開韓縣長,對那中校軍官說道:“我們過一麵,是吧?”
中校軍官斜了苗君儒一眼,說道:“見過一麵又怎麼樣,我是奉命來抓你的!”
苗君儒說道:“我知道你是來抓我的,可是你想過沒有,你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
中校軍官愣了一下,說道:“別廢話!”
苗君儒說道:“我不是在說廢話,其實我這麼做,是想幫你!那晚之後,我已經派人通知了西安的蔣鼎文將軍,隻怕此刻,最起碼有三個整編師的軍隊正趕過來。你們餘師長的手下不過兩三千人,就算加上雜七雜八的部隊,充其量不過五千人,以五千烏合之眾對抗三個整編師,結果如何,就是傻子都知道!”
中校軍官的臉色頓時大變。
苗君儒說道:“你是中國人,家裏一定還有兄弟姐妹吧?為什麼要跟著餘師長投靠滿洲帝國,甘願當漢奸而遭人罵呢?即使你死了,你家裏人也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中校軍官呐呐地說道:“軍人的天職就是要服從命令!”
苗君儒說道:“那也要看是什麼樣的命令。你是中國軍人,值此國難當頭之際,應當肩負起抗戰救國大任,而不是陰謀叛國!作為一個軍人,就是死,也應該死得有尊嚴,有榮譽。為國而死,才是一個有血性的軍人的最終選擇。”
中校軍官麵露慚色,他身後的一個士兵,說道:“申營長,他說得對,我們不願當漢奸,就是死,也要死得值!”
申營長沉默了一下,對苗君儒說道:“苗教授,我聽你的,我手下有兩百來號弟兄,除了進來的這幾十個外,其餘的全在外麵,你要我們怎麼做?”
苗君儒說道:“你把我抓去見餘師長,放他們走。”
申營長驚道:“為什麼?”
苗君儒笑道:“我正要去見他,不知道他在哪裏,這下挺好,省得我去找。不到最關鍵的時刻,你不要輕舉妄動。”
申營長點了點頭。
韓縣長敬服地望著苗君儒,說道:“苗教授,你不搞政治,實在太可惜了!”
苗君儒和申營長走出縣政府時,迎麵吹來一陣涼風,他望著天邊那漸漸籠罩過來的烏雲,心知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