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說道:“我知道,她就是翠花樓的頭牌姑娘賽孟德。當年你哥哥佐藤義男把她帶走,十幾年來,她已經被你們洗腦,成了你們的間諜。”
佐藤乙一說道:“我隻不過利用她對劉掌門的怨恨,為我們服務而已。”他接著說道:“劉水財在來興平的過程中,認識了他的師侄羅強。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把這個當土匪的師侄放在眼裏,可當羅強告訴他,劉掌門不讓其破壞郭家祖墳的風水後,他覺得這個師侄可以利用。有一天,賽孟德告訴他,說看山倒朱福已經得到天玉方略,於是他派人在路上攔截朱福。朱福雖然逃脫,但卻落到羅強的手裏。羅強本想拿走天玉方略,誰知當天晚上,馬鷂子居然從宋師爺的手裏,救出了朱福的女兒。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吩咐羅強隱忍不動,等待時機。當朱福的女兒要馬鷂子去重慶找你時,羅強卻要朱福到西安找他,說是看看東西值不值錢。在他的指引下,馬鷂子把東西賣給了我。”
苗君儒說道:“於是你請我去鑒定那幾樣東西,並拿出那張所謂的字條。在我的要求下,你才肯答應出資助我考古,於是我們就這樣來到興平,一切水到渠成。”
佐藤乙一從袋子裏拿出一疊紙,放在桌子上說道:“羅強在把天玉方略還給朱福的女兒之前,依葫蘆畫瓢抄下了上麵的文字,還有圖形。”
苗君儒看了一眼那疊紙,問道:“郭大善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佐藤乙一說道:“男人一生所追求的,除了金錢和女人,就隻剩下權力。他不缺錢,也不缺女人,他認為他會追求什麼?”
女間諜最擅長的,就是以美色勾引男人。
佐藤乙一見苗君儒不說話,便接著說道:“苗教授,我想讓你見兩個人。”說完後,他朝外麵喊道:“帶進來!”
幾個士兵從外麵推進兩個人來,苗君儒一看,頓時驚住了,他麵前這兩個衣衫襤褸、渾身濕透且被人用繩子綁著的人,正是詹林明和他的一個學生,他怔了片刻,說道:“你們怎麼沒跑得出去?”
詹林明說道:“他們把所有的路口都封了,苗教授,那些士兵不是國軍,而是……”
佐藤乙一接過話頭說道:“不錯,他們確實不是國軍,而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皇軍。苗教授,你沒想到吧?”
苗君儒說道:“其實我應該想到,這裏是抗戰的後方,你們要想在這裏有所大動作,單靠策反一支國軍,是不夠的。你們日本人行事嚴謹,什麼問題都考慮得很周到。”
佐藤乙一說道:“這一年來,我利用你們國軍殘部回後方休整的機會,陸續讓兩支穿著雜牌軍軍裝的部隊,偷偷潛行到這裏。城外有多少支雜牌軍的部隊駐紮,恐怕連樓上那位餘師長也不清楚。我這一招是跟你們中國人學的,叫魚目混珠!”
佐藤乙一幹笑了幾聲,望著詹林明,繼續說道:“其實我早知道軍統已經注意我了,所以一直很少活動。作為一個大日本帝國的高級情報人員,怎麼會輕易相信身邊的人呢?我書房內那些沒有燒盡的紙灰,是我故意那麼做的,我那麼做的目的,是想轉移你們的注意力。中條山一帶是你們抵禦皇軍的防線,而潼關是中條山的後門,你的上司真以為我會在潼關有什麼企圖吧?他們一直沒有抓我,無非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可惜他們大魚沒有釣到,反倒讓我這條小魚也溜了!為了配合我的行動,就在今天上午,大日本帝國的三支勁旅,再一次發動對中條山的進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裏,沒有人會注意這裏的。”
苗君儒說道:“我真的小看你了!”
佐藤乙一揮了一下手,幾個士兵將詹林明和那學生押了出去。他站起身,對苗君儒說道:“苗教授,你今晚好好休息。”
他走出屋外,聽到身後傳來酒壺落地的聲音,臉上頓時浮現一絲笑意,一個很有涵養的人,在被人激怒之後,還是會以最粗俗的方式去發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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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房門關上之後,苗君儒故意將桌子上的幾隻碟子和酒壺掃落在地。其實他一點都不生氣,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使遇事他處變不驚,這麼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讓佐藤乙一猜中他的心思。
他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佐藤乙一他們策劃已久,很多方麵都考慮到了。如今抗戰如火如荼,誰都不會注意到大後方的這座小縣城,將會發生一場巨變。
靠外援已經不可能了,唯有自救。可是就憑這幾個人如何對抗佐藤乙一他們一夥人呢?佐藤乙一他們雖然相互勾結,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隻需找到他們的弱點,便可分而破之。問題是如何才知道他們的弱點呢?
他想起了貌美如花但卻冷豔至極的賽孟德,她被三浦武夫的師父佐藤義男帶走,訓練成了一個間諜。一年前,當她來到翠花樓,開始一步步實施日本人計劃,劉掌門在此之間,察覺她就是自己的女兒。劉掌門之所以那麼做,無非是想讓自己多年以來對女兒的愧疚心理,找到一絲絲的平衡,朱福了解劉掌門的苦衷,明知被其利用但心甘情願。可是劉掌門漸漸發現,結果不如他所想的那樣,使他深陷矛盾和痛苦之中不能自拔,所以選擇了以自殺的形式自我解脫。也許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父親已經死了。如果她知道劉掌門已死,會怎麼樣呢?
他正想著,隱約聽到床底下傳來細微的聲響,剛開始,他還以為是老鼠,直到他聽到一聲“苗教授”,才反應過來。
外麵的大雨還沒停歇,風雨聲掩蓋住了屋內的動靜。苗君儒跳下床,朝床底望去,隻見床底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洞,有一個人從洞內探出頭來,朝他招手。
床底下漆黑的,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但是那人說話的聲音,卻有些熟悉。當那人又叫了一聲“苗教授”之後,苗君儒才聽出是宋遠山的聲音,他問道:“宋師爺,你不和他們在一起,到這裏來做什麼?”
宋遠山低聲道:“苗教授,我是來救你的!”
苗君儒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宋遠山低聲道:“我不想讓寶物落在日本人的手裏,那是屬於我們中國人的東西。”
苗君儒冷冷道:“你不是也在幫日本人辦事嗎?怎麼這時候說起這樣的話來了?”
宋遠山低聲道:“苗教授,你一定以為我是十惡不赦的漢奸,可惜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你相信我,我也是一個有骨氣的中國人。”
苗君儒說道:“這年頭,誰的話都不能相信,我隻相信我自己。宋師爺,在你沒來之前,我已經和他進行了三場賭局,我輸了。我不能讓日本人笑話我們中國人背信棄義,你走吧!”
宋遠山低聲罵道:“迂腐,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日本人講什麼仁義道德?”他停了片刻,接著說道:“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跟我逃走,要麼殺掉你!”
苗君儒說道:“宋師爺,你還是省省吧。一旦槍聲驚動了外麵的人,你也逃不掉。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請你在明天最關鍵的時候出手相助!”
宋遠山似乎還在堅持,說道:“苗教授,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可你也不要被自己的眼睛蒙蔽住了。你一定以為我師兄死了,是不是?我可以告訴你,他還活著!”
苗君儒驚道:“不可能,是我親手把他和劉掌門放在一起火化的!”
宋遠山說道:“可是在你們離開後,我的人在那間被火燒毀的屋子裏,隻發現了一個人的骨骸。”
苗君儒說道:“火勢那麼大,一定是燒化了!”
宋遠山說道:“你是考古學者,不可能連一點常識都不懂,要燒化也是兩個人一起燒化,怎麼可能隻留下一具骨骸?我聽說他十幾年前有過一次奇遇,從那以後就根本死不了!”
苗君儒說道:“我不會跟你走的,如果你想驚動外麵的人,那就開槍吧!”
他說完後,起身坐在床沿上。床底下傳來一聲歎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就沒有任何動靜了。
他一直坐在那裏,像一尊塑像一般,一動也不動。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天空的烏雲也散去,露出一輪皎潔的滿月來。一陣清涼的夜風從門縫中鑽了進來,吹熄桌子上的油燈,風卷起那疊紙,紙片像蝴蝶一般四下飄落。水一般柔靜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身上,映射出一圈奇異的光暈。
他在思索著宋遠山說過的話,如果宋遠山說的是事實,那麼,朱福的一切行徑,就值得懷疑了。那麼做的目的,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