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棋盤上的較量(2 / 3)

外麵門響,一個人走了進來。苗君儒的頭都未抬,就知道是誰,他一口喝幹了壺中了酒,說道:“你終於露麵了!”

進來的正是佐藤乙一,他沒有穿長衫,而是換了一身西服,隻是那個大背頭,還如以前那樣梳得油光可鑒。他身後跟著兩個士兵,一個手裏拿著棋盤,另一個手裏托著棋子。他在苗君儒對麵的那張板凳上坐下,說道:“苗教授,我以前就對你說過,終有一天,我會在棋盤上和你一決高低的。”

苗君儒說道:“等我吃飽了再說!”

佐藤乙一看著苗君儒風卷殘雲般吃下兩個白麵饃饃,輕輕揮了一下手,一個士兵上前清理了碗碟,擺上了棋盤。他微笑著說道:“漫漫長夜,我們有的是時間。苗教授,聽說你想按當年的規矩?”

苗君儒豪壯地抹了以下嘴,說道:“以前你約我去下棋,都是泡好上等香茗相待的。我看茶就不必了,再來兩壺酒吧!”

佐藤乙一笑道:“兩壺酒太少,不盡興。來人,給苗教授送五壺酒來。”

苗君儒說道:“你好像勝券在握!”

佐藤乙一得意地說道:“當年我哥利用劉掌門女兒身上的一枚玉墜才險勝,如果哪一天我要完成我哥的遺願,免不了在棋盤上與人一決高低。我深知中國的高手眾多,所以不斷找人博弈。為了提高棋藝,我還潛心研究了中國古代高手的棋局,什麼當湖十局,黃龍周虎,而或是曆代圍棋高手的著作!”

苗君儒說道:“原來你為了贏得棋局,居然那麼煞費苦心研究。”

佐藤乙一笑道:“我們認識那麼久,對彼此的棋路,還是了解一點的!”

苗君儒說道:“既然你說按當年的規矩,那我就三局兩勝。我輸了,幫你找到石王,你要是輸了,就滾出中國,永遠不得再踏進中國半步!”

佐藤乙一陰森森地笑了兩聲,說道:“好,我答應你!”

苗君儒說道:“圍棋源自中國,唐代之後才流傳到你們日本,我作為東道主,不僅讓你先下,而且讓你三子!”

佐藤乙一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驚喜,卻客氣地說道:“苗教授,平常我們對弈,你贏我三個子的時候可不多呀!”

苗君儒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今晚我要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棋術高手!”

佐藤乙一聽到這話,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右手抓起一個黑子,猶豫了片刻之後落了下去,搶占先機。

少頃,士兵送來了五壺酒。苗君儒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持白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隨意將棋子落下去。

下完數十子,佐藤乙一的臉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邊角和天元全被他占盡,苗君儒的棋子東一撮西一簇的,陷入他的重圍之中。雖是如此,深諳圍棋精髓的他,仍是不敢大意,每下一子都小心翼翼。

下到一百多子時,佐藤乙一的落子速度已大不如前,每落一子,都猶豫很久,臉色也變得十分凝重,苗君儒那看似雜亂無章的手法,已經形成了布局。他雖偶有小勝,但難敵苗君儒咄咄逼人的攻勢,到手的地盤,轉眼間情勢變非常危急。又下了十幾子,他的臉色鐵青,額頭不斷溢出汗珠,從整體上看,他完全落於守勢,而且毫無補救的機會。

兩壺酒喝完,苗君儒落下一子,說道:“你輸了!”

佐藤乙一多年來對棋藝的研究和實踐,雖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已屬上層。他平常與人對弈,都不會現出自己的真功夫,而是在對弈中廣學眾人的手法。自信在重慶,能夠真正贏他的高手,已經找不出一人。正是這份自信,使他以為對付苗君儒,雖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勝算的概率至少在八成以上。就這一盤棋,他連苗君儒的套路都沒有弄清楚,輸得不明不白。

他想起世人對清代棋聖範西屏的評論,範大師弈棋出神入化,落子敏捷,靈活多變。布局投子,初似草草,絕不經意,及一著落枰中,瓦礫蟲沙盡變為風雲雷電,而全局遂獲大勝。

苗君儒的弈棋手法,與傳說中的棋聖範西屏,是何等的相似?

苗君儒放下酒壺,淡淡地說道:“你看看棋盤中的白子,像個什麼字?”

佐藤乙一詫異地看著棋盤上的白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他看過那麼多古今書籍對棋局的詳解,也知道那些關於棋局的傳說,但他認為,傳說帶有誇張的成分,實際上的棋局,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奇。

今天晚上,他終於見識到了中國棋藝的博大精深。棋盤中的白子與黑子縱橫交錯,忽略黑子不計,所有的白子連接起來,是一個“黃”字。

這就是傳說中的“字局”,圍棋的“字局”起源於南北朝,到盛唐時期到達巔峰,相傳唐代第一圍棋高手王積薪,在其所著的《棋訣》三卷和《鳳池圖》一卷中,都有對“字局”的描述,可惜均未流傳下來。到宋末,圍棋的“字局”運用,已經被世人所遺忘,相關的書籍,也都流逝於曆史長河之中。

他望著棋盤中的那個“黃”字,緩緩說道:“‘字局’不是已經失傳了嗎?”

苗君儒又拿起一壺酒,說道:“如果我以平素的棋路和你對陣,必輸無疑。可我在一座西晉時期的墓葬中,發現了一本古棋譜,雖然我隻看懂了其中的十分之三,但要贏你,簡直易如反掌。”

佐藤乙一歎了一聲,說道:“你說得不錯,單憑這一盤棋,我們兩人已經分出了勝負,但你要想完全贏我三局,也並非易事。”

他心知以他的棋技,與苗君儒不在一個檔次,接下來的兩局,根本不可能贏得了。所以他利用苗君儒的傲氣,以另一種方式來比試棋局。

果然,苗君儒喝下一大口酒,說道:“好,我答應你,如果接下來的兩局,你隻要贏得一局,就算你贏!”

佐藤乙一嘿嘿幹笑了兩聲,說道:“接下來的兩局,我們改變方式,不要對弈,而是破局。每人擺一盤殘局,讓對方破。”

苗君儒想不到佐藤乙一會來這一招,他的棋藝與藤老板不相上下,隻是依仗以前看過的那本古棋譜,才贏了佐藤乙一。藤老板潛心研究中國唐宋以後的各種棋法和棋局,在破解殘局上,是很有心得的。

“我先來!”佐藤乙一說著,飛快在棋盤上擺上了一盤殘局。

殘局中白子被黑子圍住,隻在邊角餘下三子有氣,從棋勢上看,棋盤中央的對殺呈“大眼吃小眼”之勢,白子全局受困,處於絕地。苗君儒看著這盤殘局,內心微微一動,這是唐代翰林院棋待詔顧師言的一盤收官局。當年顧師言持黑子與日本國高手對弈,下到中路,日本國高手棄子認輸。棋盤中央的白子雖入絕境,但外圍“黑龍”的情勢也不容樂觀。多年來,不少棋壇高手想破解殘局,但都望棋興歎。棋盤上廝殺,比的是雙方的棋藝,雖一時落敗,但仍有扭轉乾坤的可能。古往今來,不乏有一些已經定性的殘局被後人破解。幾年前,他認識一位棋壇老前輩,閑談之餘,那位前輩曾說起數盤古代殘局的破解之法,其中的一盤就是此局。破局者若能以兩處邊角之斷“黑龍”之尾,白子就能起死回生。

佐藤乙一的這一招用心狠毒,如果苗君儒破了此局,就等於代替當年的日本使者,贏了大唐棋待詔,此舉無異於賣國求生。

苗君儒幾口喝幹了壺中的酒,爽快地說道:“你贏了!”

佐藤乙一笑道:“以你的人品,是不會背棄信義的,我說的沒錯吧?”

苗君儒說道:“我可以去幫你找石王,但是我聽看山倒朱福說過,要想進貴妃墓,還需一樣東西。”

佐藤乙一說道:“你說的是天玉方略?”

苗君儒點頭道:“天玉方略是一本破解墓道機關的奇書,貴妃墓內機關重重,沒有那本書可不行。就算我死在裏麵,你也得不到石王。”

佐藤乙一說道:“看山倒朱福身上的那卷天玉方略,已經被羅強丟到那個山洞裏了!”

苗君儒微微一驚,說道:“原來你什麼事都知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佐藤乙一說道:“我和他沒有關係,他是劉參謀的人。若是沒有他,我的事情沒有那麼順利。”

苗君儒說道:“哦,真的嗎?”

佐藤乙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經過嗎?我可以告訴你,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幾年。”

苗君儒笑道:“十幾年間,你就沒有任何動作?”

佐藤乙一也拿起一壺酒,喝了一口,說道:“這十幾年來,我多次到興平尋訪玄字派劉掌門,可都沒有消息。直到三年前,大日本關東軍參謀部給我一條信息,說滿洲帝國有一個姓劉的參謀,精通風水堪輿之術。我趕到沈陽,見到了劉水財,這才得知他原來就是掌門的弟弟,因與兄長不合而離開。劉水財告訴我,楊貴妃的真墓就在興平郭家祖墳的下麵,墓中除了那塊萬古神石外,還有無數珍寶。墓葬乃是玄字派前輩所造,墓道內機關重重,而且被下了血咒。他從那本掌門秘冊上得知,墓葬的最後一道宮門,每60年開啟一次,時間是6月14的正午。一年前,我要劉水財到西安,接下了萬福齋嚴老板的鋪子作為立腳點,同時打探興平這邊的消息。另外,我又要另外一個人到達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