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鼉龍珠(1 / 3)

苗君儒讓肖三妹和吳建新他們在前麵走,他負責斷後,以防日本人耍詐。吳建新背著胡舟順一步一踉蹌,口中嘮叨著:“胡大哥,你怎麼這麼重啊!”

肖三妹凶道:“讓你背就背,哪裏來那麼多廢話?”

一行人來到距離碼頭不遠的地方,看到碼頭上泊著幾艘炮艇和一艘軍艦,大批的日軍正從軍艦上往下搬運東西。在軍艦的另一邊還有兩艘潛水艇,如兩根巨大的樹幹一般浮在水麵上。

他們經過一處由岩壁上開鑿出來的棧道,隻見台階寬不過兩尺,一側靠壁,另一側淩空,下麵就是隨風起伏的湖水。背著胡舟順的吳建新突然一腳踩空,兩個人的身子一歪。苗君儒感覺身後有異,眼明手快一把抓住胡舟順,但吳建新卻人影一閃,已經掉了下去。他在用力抓住胡舟順的時候,握著佩刀的手不自覺地動了一下,鋒利的佩刀割開了將軍的脖子,一股熱血噴了出來。

領著士兵緊追而來的黑澤熊一見到此情景,氣急敗壞地奪過一個士兵手裏的槍,朝苗君儒開槍。苗君儒見狀忙伏在台階下,但是他身後的胡舟順卻連中數彈,倒在他的旁邊。

苗君儒抱住胡舟順,語氣哽咽道:“胡兄弟!”

胡舟順的喉嚨骨碌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中突然有了一抹神色,艱難地說道:“從這裏跳下去……下麵有個小洞……裏麵有船……幫忙……照顧我的孩子……”

胡舟順的話還沒有說完,頭就無力地垂了下來,人雖然咽了氣,但眼睛卻強睜著。

苗君儒撫上胡舟順的眼睛,見上麵的黑澤熊一邊開槍邊往下追,碼頭上的日軍聽到上麵的動靜,也開始往上衝。

水生和荷花哭喊著“阿爸”,掙脫了肖三妹的手跑上來。日軍子彈射在台階和岩壁上,打得石屑飛濺,情勢萬分緊急。水生撿起地上的指揮刀,哭著要衝上去和小鬼子拚命。苗君儒顧不得多想,放下胡舟順,奮力往前一撲,分別抱住水生和荷花並轉身朝湖麵跳了下去,同時對肖三妹喊道:“快跳!”

黑澤熊一衝到苗君儒跳水的地方,舉槍對著下麵瘋狂亂射,子彈如雨一般潑灑。

鞋山下麵與水麵相接的地方,有很多被水流衝擊而成的洞穴,大小不一。苗君儒和肖三妹跳到水裏後,護著兩個孩子潛遊到一個洞穴中,躲避上麵射下來的子彈。

水生拚命掙紮著喊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給阿爸報仇!”

苗君儒大聲道:“你以為拿一把刀就能給阿爸報仇嗎?鬼子手裏拿的都是槍啊!你阿爸要我們活得好好的,我告訴你,挫敗鬼子的光明計劃,就等於是給你阿爸報了仇,明白嗎?”

肖三妹急道:“苗教授,鬼子的炮艇很快就開過來了,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胡兄弟說這下麵的洞穴裏麵,藏著一艘小船!”

他見不遠處的一個洞穴中有一個人,認出是吳建新。

吳建新朝他們招手道:“苗教授,我看到那艘船了,就在這裏!”

他們遊了過去,從洞穴中拖出小船,爬了上去,苗君儒見吳建新上船的時候很吃力,便拉了他一把。吳建新上船後撕下一塊衣襟,綁住流血的腿,笑道:“被小鬼子的子彈咬了一口,沒事!”

荷花坐在船頭,看了一眼東方漸漸升起的一輪明月,對肖三妹說道:“肖姑姑,我要去老爺廟拿回珠子!有了水族幫忙,就不怕鬼子了!”

他們借著夜色沿著山腳往前劃,不一刻,聽到身後傳來的轟鳴聲,湖麵上出現兩艘炮艇,幾道雪亮的光柱照了過來。

苗君儒目測了一下,他們的小船與鬼子的炮艇相距不過三四百米,盡管他們拚命劃槳,可小船就是再快,也快不過鬼子的炮艇。用不了兩分鍾,他們就能成為鬼子的活靶子。

炮艇以最快的速度朝前麵追來,苗君儒依稀看到黑澤熊一站在甲板上,手裏端著一把歪把子機槍。“噠噠噠!”黑澤熊一手中的歪把子機槍開火了,子彈從苗君儒他們的頭頂飛過。

就在苗君儒打算棄船躲進水邊的洞穴暫避時,隻見鬼子炮艇前方的水麵上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兩艘炮艇開始左搖右晃起來。炮艇停了下來,甲板上的鬼子在黑澤熊一的指揮下,紛紛朝水中開槍,並往下扔炸彈。

炸彈在水下炸開,激起幾道高高的水柱。

苗君儒他們所乘的小船突然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接著被動地往前駛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吳建新嚇得把船槳扔了,跌坐在船艙內。

一開始苗君儒也驚了一下,但他看到荷花盤腿坐在船頭,雙手在胸前結成天罡印,頓時明白是她將那頭冥猿叫來幫忙的。

從鞋山到老爺廟,水路有近百裏,通常船行需要要走一個晚上,但苗君儒他們到達老爺廟的時候,還未月上中天。

他們棄船上岸,吳建新的腿都是軟的,根本動不了,也不知是受傷的緣故還是被嚇的。苗君儒隻得背著吳建新跳上岸,他見冥猿在水中露出一個頭,與站在水邊荷花“交流”了片刻,便沉下去不見了。

“還沒到時候,先找地方歇一會!”荷花說話的語氣,就像一個大人。幾個人跟著她往上走。

苗君儒以為老爺廟會有日軍駐守,他上前攔住荷花,躲在旁邊靜靜地聽了一會,才讓大家走上去。

吳建新對苗君儒說道:“苗教授,您也太小心了。前天晚上鬼子在這邊死了那麼多人,早嚇破了膽,哪敢還來呀?”

肖三妹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麼多年我在湖上打鬼子,要是不小心的話,哪還能撐到現在?前年湖口抗日分隊的同誌,就在宿營地被鬼子包圍了,除了耿大哥外,其他人一個都沒衝出來,屍首全掛在城牆上示眾七日,後來還是好心的百姓幫忙埋的。好幾十個同誌,說沒就沒了。”

苗君儒也聽水生說過,耿二虎是從湖口那邊過來的,他想了一下,問道:“肖隊長,你和湖口抗日分隊的同誌都在湖上抗日,平時都認識吧?”

肖三妹說道:“鄱陽湖那麼大,有好幾支抗日隊伍呢?有時我們為了協同作戰雖然有聯係,但都是通過聯絡員聯係的,每次去區裏開會,都是隊長去的,所以除了他們的隊長,其他人就不認得了。怎麼,您懷疑耿大哥有問題?”

苗君儒說道:“那倒沒有!我隻是覺得有些蹊蹺!”

吳建新問道:“怎麼蹊蹺了?”

苗君儒說道:“兩年前,波爾到達鄱陽湖,認識了胡兄弟。而那時,恰好一支抗日隊伍遭了鬼子的毒手,其餘的人全死了,就他一個人跑了出來。我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好像有什麼聯係!”

肖三妹說道:“可是他到了我們的隊伍之後,很拚命打鬼子的,去年我才報到區裏,提拔他當了副隊長。如果他真是漢奸,都兩年了,為什麼我們的隊伍每次都能躲過鬼子的掃蕩?”

苗君儒微微點頭道:“但願我多慮了!”

幾個人走到老爺廟前,見地上的屍首殘肢已經不見了,還被人灑了一層土,但空氣中似乎還有一抹血腥氣。

廢墟上並沒有發現有其他人,他們走到廟後的祭台前,見上麵擺了一些新鮮的貢品,香爐中的香火早就熄滅了,邊上還有一堆灰燼。水生跑上前,抓起祭台上的貢品就吃。苗君儒在距離祭台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也覺得有些餓了,接過肖三妹遞來的貢品,吃了幾口。

肖三妹目光有些迷離地望著在一旁玩耍的荷花和水生,低聲顧自說道:“想不到他們的命和我一樣,那麼苦?”

苗君儒問道“難道你也是孤兒?”

肖三妹有些淒楚地說道:“我是湖邊一戶姓肖的人家養大的,我至今都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也不知他們……”

苗君儒安慰道:“哪個父母願意狠心扔下自己的骨肉?也許他們也是迫不得已。”

吳建新帶著荷花和水生到祭台邊上的贔屭身上玩,他吃完東西,回到苗君儒的身邊,在台階上坐了下來,重新包裹了一下受傷的腿。

苗君儒問道:“你沒事吧?”

吳建新笑道:“鬼子的槍雖然準頭好,也打得遠,可殺傷力不強,一槍兩個洞,流點血而已,不礙事的。今晚在這裏好好歇一下。”

苗君儒看了一眼在贔屭身上玩耍的水生和荷花,轉過頭對坐在身邊的吳建新說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裏?”

吳建新說道:“苗教授,這話還得從頭說起,您在婺源的時候,我被關在牢裏呢!罪名是用組織上的經費去逛窯子,上麵本來要槍斃我,正好鬼子圍攻婺源。我趁著縣城大亂買通了看守逃了出來,在縣城內躲了幾天,聽說了您和胡老虎去縣衙找汪縣長的事,您的威名全縣人都知道。我本想去投奔遊擊隊,可遊擊隊太苦了,我於是尋思著去武漢投奔一個做茶葉生意的親戚,這不就遇到了您。當我得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苗君儒時,所以決定跟著您,要是真能立下大功,上麵不但不會槍斃我,還會升我的官。”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肖三妹,接著說道:“昨天我離開肖隊長後,躲開鬼子的搜索隊,也不知怎麼,走到一處鬼子的兵營,我想著找一台發報機,向上麵報告這裏的情況,於是混了進去,還偷了一套鬼子的衣服穿上。好在我受訓的時候學過些日本話,所以才沒被他們察覺。沒曾想發報機沒有找到,鬼子突然緊急集合,就這樣,我跟著鬼子上了一艘大船來到那座島上,我一邊幫忙鬼子抬東西,一邊尋機逃走。可是在那裏,我看到您和肖隊長。接下來的事,您都知道了!”

苗君儒聽完之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吳建新繼續道:“苗教授,碼頭上成堆的都是炸藥,有十幾噸呢。往山上抬的有炮彈,還有水泥和沙子,鬼子好像要在上麵建炮兵陣地。”

苗君儒突然說道:“你覺得鬼子的光明計劃究竟什麼?”

吳建新愣了一下,說道:“我也說不準,但是肯定這個計劃很歹毒。”

苗君儒盯著吳建新說道:“我偷聽到黑澤熊一與將軍的談話,得知他們有一件威力很強大的武器,而那件武器就在沉沒的船上。”

吳建新笑道:“什麼武器那麼強大,不可能比十幾噸炸藥還厲害吧?”

苗君儒說道:“知道這個答案的除了日本人之外,還有波爾!”

吳建新說道:“您不是說波爾已經逃離都昌了嗎?我們去哪裏找他?”

苗君儒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不需要我們去找他,他自然會來找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