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三妹道:“要是再讓我見到他,我一定饒不了他。”
苗君儒說道:“饒不饒他是另外一回事,得先弄清楚他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誰都想不到,他為了布這個局,居然花了兩年的時間,說不定在他的背後,還有……”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水生焦急的叫聲:“妹妹,妹妹,你要去哪裏呀?”
苗君儒抬頭看了一下月亮,見月上中天分外皎潔,數百米之內能清晰看到人。他和肖三妹起身追過去,見荷花就站在他與冥猿第一次交手的巨石上,仍在往前走,當走到巨石邊緣的時候,荷花站著不動了。
再往前走就是斷崖,隨時都可能掉下去。肖三妹大聲道:“荷花,快回來,危險!”
荷花好像並未聽到他們的話,仍在往前走。肖三妹要衝過去,但被苗君儒拉住,他低聲道:“放心吧,她沒事的!”
吳建新一瘸一拐地追過來,被苗君儒一把拉住,低聲說道:“記不記得上一次我和你在這裏的時候,當時的冥猿腳上,拖著一張很結實的漁網,我檢查過漁網,上麵纏有鋼絲。”
吳建新說道:“是呀是呀,一定是有人想抓住它,所以布下了一張漁網。”
肖三妹看著荷花的背影,焦急地說道:“苗教授,這和荷花站在那裏有聯係嗎?”
“我隻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苗君儒說道:“冥猿在這裏被人抓,可是想抓住它的人卻怎麼都想不到,那麼結實的漁網,居然都能被它掙脫。若不是那張漁網,說不定那天晚上我們兩個都死在冥猿的手裏了。”
肖三妹奇怪道:“要是我們見到它,磕頭燒香都來不及,誰還敢抓呀!”
吳建新望著苗君儒道:“苗教授,那您說說看,誰會抓它呢?”
苗君儒說道:“本來有一個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可是他已經死了。前天晚上乃血月之夜,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老爺廟設祭台祭湖神,實際上岸吃祭品的是冥猿。林道長作為一廟之主,隻有他才知道這個秘密。在鞋山上,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林道長為什麼突然殺我?現在我想明白了。”
肖三妹說道:“林道長以為你要幫小鬼子辦事,才動手殺你的。”
苗君儒對肖三妹說道:“剛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仔細一掂量,問題並不那麼簡單。你想過沒有,林道長藏匕首於袖中,絕非一兩日,他被日本人抓去做法事,以一個正常的中國人對日本人的仇恨,殺一個漢奸和日本將軍,二者選其一,孰輕孰重?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
肖三妹說道:“那還用得著考慮嗎?我當然先殺日本將軍!”
苗君儒繼續道:“你們都看到了,他當時朝我動手的時候,日本將軍就站在我的身後,其實離他更近些,完全有機會刺殺日本將軍,達到報仇的目的。但令人奇怪的是,他的目標卻是我,一擊不成還想繼續殺我。我想來想去,覺得他那麼做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想阻止我檢查地上那些日本兵屍體。”
吳建新說道:“您不是說了嗎?那些鬼子都是嚇死的!”
苗君儒說道:“其實日本軍醫都能檢查出來死者的死因,可是那麼多人全都嚇死,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黑澤熊一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他以為胡兄弟知道答案,所以把胡兄弟帶了去。以胡兄弟對鄱陽湖的熟悉程度,或許知道原因,但他死都不說!林道長不惜舍命殺我,也就是怕我檢查出日本兵被嚇死的真正原因。”
吳建新問道:“鞋山上鬼子兵的死因和鬼子的沉船,還有在這裏抓冥猿,三者之間有關係嗎?”
苗君儒說道:“當然有關係。日本人的船沉在湖神潭中,下去了那麼多人全都生死不明,唯一活著回來的山下堤昭說他見到一道白光,而黑澤熊一說,鞋山上的日本兵被嚇死之前,也見到了一道白光。要不是遇到冥猿,我也不知道它就是看守通幽之門的守門巨靈,所有沉入湖神潭的船隻,都過了通幽之門……”
吳建新忍不住說道:“苗教授,我們見到冥猿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一道白光啊!”
苗君儒想起那個在水麵上悄然消失的黑影,說道:“如果你見到白光,就不可能站在這裏和我說話了。”
肖三妹十分焦急地說道:“苗教授,您說了這麼久,都沒有告訴我們,究竟是誰要抓冥猿!這和荷花站在那裏又有什麼關係?”
“我隻是覺得荷花站在這裏,與冥猿在這裏被抓,肯定有某種聯係,隻是我現在一頭亂麻,很多問題還沒想明白。”苗君儒繼續說道:“生活在湖邊的人敬冥猿為湖神,絕對不可能抓它,而知道冥猿存在並在血月上岸吃祭品的,應該隻有林道長。”
肖三妹說道:“血月祭湖神,不能見生人,生人見一見,湖神追上門。我們生活在湖邊的人都知道老爺廟中血月祭湖神的事。曾經有膽大的人來偷看,結果被湖神索了命去。”
苗君儒愣了一下,顧自說道:“原來是這樣!”
他明白過來,老爺廟血月祭湖神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就如湘西趕屍一樣,生長在湖邊的大人小孩都知道,但沒人敢看。
肖三妹說道:“您懷疑是波爾先生抓湖神?可是波爾為什麼要抓它?就算抓住它,又有什麼用呢?”
吳建新說道:“可是那天晚上,波爾和水生都被關在鬼子的牢內,難道他能分身抓冥猿不成?再說那時我們都看到地上有美國兵和鬼子的屍體,難道美國兵和鬼子聯合抓冥猿?可是您也看到了,活著的美國士兵都成了鬼子的俘虜。”
“水生?!”肖三妹環顧左右,卻沒有看到水生,她急忙說道:“水生呢?他去哪裏了?”
吳建新有些茫然地說道:“我記得我們說話的時候,水生和荷花就在元將軍(贔屭)的後麵玩,我們還聽到他的叫聲,怎麼會不見了呢?”
苗君儒對肖三妹說道:“麻煩您看著荷花,我回去找水生!”
他正要轉身去找水生,聽到一直站在巨石邊緣的荷花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懷抱著孩子的母親在哄孩子睡覺,隨著那聲音,荷花的前方出現一道藍光,藍光初始還較暗,但越來越盛,同時傳來如嬰兒哭啼的聲音。
少頃,一個大如圓球的發光體從水麵上緩緩升起,藍光正是那“圓球”發出的。“圓球”懸浮在空中,漸漸向荷花靠近。荷花伸出手,將“圓球”托在手中。
藍光瞬間消失,苗君儒看清荷花手裏的東西,正是他之前見過的那串鼉龍珠。荷花將鼉龍珠掛在脖子上,朝下麵揮著手。
苗君儒顧不得去找水生,幾步衝到荷花的身邊,隻見岩壁下方的湖麵上有幾個露出頭和肩膀的“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其中的一個“人”與別“人”不同,在月色的照耀下,發出淡淡的金光。隻因距離太遠,看不清那些人長得什麼樣子。
水麵上濺了幾個水花,那些“人”沉入水中不見了。
肖三妹上前抱起荷花,連聲道:“你以後有什麼事,先跟姑姑說一聲,剛才真是嚇死姑姑了!走,找你哥去!”
肖三妹抱著荷花,苗君儒扶著吳建新緊跟著她,三個人來到祭台前,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水生。
肖三妹問荷花:“你和哥哥是在這裏玩的嗎?”
荷花點點頭,說道:“我和哥哥在元將軍身上玩,聽到婆婆叫我,我就走開了!”
從祭台到苗君儒他們三個人剛才坐著說話的地方,不過十幾米,而且他說話的時候,不時看一眼在贔屭身上嬉戲的兄妹倆。
苗君儒走到贔屭前,一邊用手摸著贔屭的頭,一邊對吳建新說道:“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它為什麼會被放在這裏。而且我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在這裏指揮抓冥猿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吳建新問道:“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苗君儒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水生看到荷花走開後,想要跟上去,但是他無意間觸動了一個機關……”
他說著,用力按下的贔屭左麵的眼睛,隻見他的腳邊無聲地出現一個洞口。他接著道:“水生從贔屭上跳下來的時候,正好跌進這個洞!由於我們的注意力都在荷花的身上,所以沒有發現他出了意外!”
肖三妹衝到洞口,朝下麵喊了幾聲“水生”,下麵傳來水生微弱的聲音:“肖姑姑,我沒事,這裏麵好暗啊!”
苗君儒借著月光看清洞口下麵有一排台階,水生從台階上滾下去,定然受了傷,否則說話也不會這麼有氣無力,他疾步走下台階,看到坐在地上的水生,彎腰正要抱起,感覺水生呻吟了一聲。水生低聲在他耳邊道:“苗教授,我左腳很疼,走不了路。”
這孩子很懂事,生怕上麵的人擔心,才一直忍著痛。苗君儒檢查了一下水生的左腳,發覺他的腳踝脫臼,當即趁他不注意,“啪”的一下將他接好了。
水生站起來,驚喜道:“咦,能走路了!”
他身上還有一些傷痕,應該是摔下來的時候擦傷的,但都不礙事。
苗君儒見肖三妹和吳建新都走了下來,正要說話,卻見頭頂一暗,洞口自動合上了,他們頓時陷入雙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吳建新返身爬到台階頂上,用力托了一下蓋住洞口的大石板,可大石板紋絲不動,他問道:“苗教授,怎麼辦?”
苗君儒說道:“開啟洞口的機關在外麵,出路應該在別的地方。”
他記得下來的時候,依稀看到旁邊有一張桌子,桌子上倒著一尊雕像,還有香燭什麼的。他吩咐其他人不要亂動,朝那張桌子摸了過去。
蠟燭點了起來,苗君儒拿起歪倒的雕像,看清這尊兩尺多高的雕像,既不是道家的三清,也不是與老爺廟有緣的元將軍,而是一尊身披盔甲的武將。由於沒有牌位,也不知這武將到底是何許人。雕像雖是木質,但入手很重,色澤黝黑且紋理中隱隱有金色的絮線,他用手在雕像上摩擦了幾下,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聞到了一股異樣的香味。
這是上等的金絲楠陰沉木,其雕刻手法為漢代典型的斜刀法。再一看歪倒在雕像旁邊的銅香爐,銅香爐許是年代久遠,周身布滿了銅綠,底座是一條龍,中間是個騎龍力士,力士左手抓龍頸,右手托著圓缽,圓缽蓋子的造型更加奇特,如同連綿起伏的山峰,頂部卻是一隻昂首欲飛的鳳凰,形象栩栩如生。以多年的考古經驗,苗君儒一眼就認出這是漢代青銅騎龍力士托舉博山香薰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