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雖然看不見,但所說的話卻是屬實。
荷花說道:“是又怎樣?天劫到了,我們都該走了。”
老頭愣了片刻,緩緩說道:“你倒走得瀟灑,還有傳人,我可什麼都沒有啊!”
九菊一派在日本雖不是名門正派,但不至於沒有傳人,苗君儒正納悶,隻聽得那老頭用日語說道:“你過來!”
能聽懂日語的就隻有他一個人,他猶豫了一下,走到鐵籠邊。剛蹲下來,隻見眼前人影一晃,雙手被老頭那枯瘦的手抓住,如鐵箍一般令他動憚不得。
老頭抓住苗君儒的手之後,說道:“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內傷?什麼人打的?”
苗君儒把他在通道內遇到隱形人的事給說了,他怕老頭不高興,隱去了他和隱形人殺日本士兵的情節。老頭顫抖了一下,沉聲道:“老巫婆說得沒錯,真的是天劫到了,他們拿不到想要的東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老巫婆很識時務及早脫身,我也走吧,留下來也沒用!”
苗君儒問道:“他們是什麼人,到底要什麼東西?”
老頭說道:“你想象不到他們是什麼人,他們要的東西你也給不了,聽我的話趁早回去!”他嘿嘿地笑了兩聲,接著道:“小孩,過來!”
水生畏懼地看著老頭,不敢走上前,苗君儒對水生道:“沒事的,過來吧,有我在呢!”
水生得到肖三妹的肯定後,才慢吞吞地走到苗君儒的身邊,不料從老頭的脖頸後麵閃出一條黑線,飛到水生的身上,迅速鑽入他的衣內不見了。水生嚇得大哭起來,跑回肖三妹身邊,急忙脫下衣服,卻見他的背上多了一條像蛇一樣的紋身,紋身隱入皮膚之下,任他怎麼抓都抓不到。
老頭緩緩說道:“有我的靈蛇保護,誰都傷不了他,將來也沒人敢不服。我吃了他半片糖,從現在開始,他就是我九菊一派第六十九代掌門,而你,也不再是甲賀門下,是掌門侍衛首領……”
苗君儒沒想到水生的半片糖換來日本九菊一派的掌門之位,而他莫名其妙就成了第六十九代掌門的侍衛首領,他正要說話,隻覺得從手臂上傳過來一股滾燙的熱流,那熱流湧入他的體內,感覺非常舒服,他知是老頭為他治療內傷,所以不敢亂動,就那麼靜靜地蹲著,閉著眼睛以內力接納那股熱流。
約莫半刻鍾,隻覺得渾身內力十足,內傷已經痊愈,隨即緊抓著他的手一鬆,他睜開眼睛,見老頭的滿頭黑發現已白如雪,閉著眼睛盤腿坐著,一動也不動,頭頂有一道白色霧氣緩緩上升。他小心地叫了一聲:“前輩!”
老頭伸手抓向自己的右腿,連皮帶肉扯下一塊,接著從血肉中取出一塊帶血的銅牌放在鐵籠邊,氣若遊絲地說道:“這件東西給他,遇到門派內的人,拿出這東西,就知道他的身份了!還有……千萬不能落到……”
苗君儒說道:“前輩,你還沒有回答我,是誰把你關在這裏,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老頭的頭一垂,沒有再說話,苗君儒起身抓住鐵籠門上的大銅鎖,用力一擰便將銅鎖擰斷,正要推門進去,隻見老頭的身下冒氣藍色的火焰,隻眨眼功夫,便隻剩下一捧灰燼。
苗君儒雖然還不知道老頭叫什麼名字,但是再生之德已令他感恩不已,他跪在鐵門外,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之禮。他拾起那塊銅牌,擦去上麵的血跡,見銅牌的質地普通,由於被人常摸的緣故,表麵光滑錚亮,但紋理內仍有年代久遠而自然形成的銅綠。銅牌的外形與之前見過的菊花圖案一樣,正麵是九朵菊花,八朵分別位於八個方位,居中的那朵比其餘八朵略大一些,背麵有八個陰刻的小篆:術之有道,菊花為證。
看樣子,這塊銅牌應該是九菊一派的掌門信物。他將銅牌遞給水生,水生卻不願接,說道:“我才不願當什麼掌門,到時候又會被關在這裏幾十年!”
苗君儒勸道:“你先收好銅牌,當不當掌門那是以後的事。隻要你成了掌門,鬼子看到你都怕呢!要是你不願意被關,誰也不敢關你!”
“真的嗎?”水生將信將疑,接過銅牌玩了一會,放進衣兜中。
苗君儒欣慰地看著水生,胡舟順為人忠厚,雖然枉死,但一子一女皆有歸宿。荷花是水神幫聖女,水生成了日本九菊一派的掌門。水生膽小,可性格隨其父,若今後掌管九菊一派,使該派少行陰毒之舉,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他轉身走進鐵籠內,撕下一塊衣襟攤在地上,將骨灰小心捧入衣襟內,捧了幾掬之後,見骨灰中赫然有一個鴿卵大小的七彩舍利子。都說隻有得道高僧在圓寂之後才會留下舍利子,想不到一代邪派的掌門,被關在這裏悟道幾十年,也有這樣的修為。
他收拾好骨灰,係成一個小包裹,纏在自己的腰上。隻要有機會,他會讓日本人幫忙,把骨灰和水生送回九菊一派。
“苗教授,我們怎麼辦?”一個聲音從苗君儒身後傳來,他扭頭一看,見吳建新站在他的身後,他問道:“你什麼時候能動的?”
站在不遠處的肖三妹說道:“那個老人家身上起火的時候,他就能動了!”
苗君儒明白過來,九菊一派的掌門施法定住吳建新,隨著掌門仙逝,法術自然而解。他看了吳建新一眼,走到荷花的麵前,問道:“那些話是婆婆說的還是你說的?”
荷花點了點頭,說道:“婆婆教我的!她說以後隻要我遇到一個被關在籠子裏的怪老頭,就拿那樣的話罵他!”
苗君儒接著問道:“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裏嗎?”
荷花搖了搖頭,說道:“婆婆沒說,我不知道。”
吳建新像跟屁蟲一樣跟在苗君儒的身後,問道:“苗教授,您的傷好了?”
苗君儒說道:“吳先生,拜托以後別亂說話,否則會自討苦吃。今天算你有運氣,遇到一個有修為的高人,要是九菊一派的其他人,恐怕你會變成一具活屍,我也救不了你!”
吳建新羞愧地抓了一下頭,說道:“我以後一定注意。”他接著道:“這個老……前輩,一定是從日本那邊過來尋源的,我不該亂打岔,要不然你可以問出很多事情來!”
肖三妹白了吳建新一眼,說道:“你知道就好!”
苗君儒對荷花說道:“我們得盡快出去,你幫忙聯絡水族。我必須知道這場劫難究竟是什麼。”
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將會麵臨一場什麼樣的劫難,但是潛意識裏,他知道問題很嚴重。
原以為這間石室內會有別的出路,他們在四周檢查了一番,隻發現進來的地方有一個鎖孔。從哪裏進還得從哪裏出。
他們回到通道內,苗君儒從地上撿了一支槍,走在最前麵,每走一段路,他都朝前麵黑暗的地方開一槍,以判斷有沒有危險。那個隱形人不知殺了多少日本士兵,通道內到處都是的殘軀,腳下黏糊糊的都是血。
就這麼拐來拐去地走了好一陣子,終於看到前麵有亮光透進來,還有一排往上去的台階。
苗君儒順著台階走出洞口,回身望時,見身後是一座古墓,層層青磚如螺旋一般圍砌到墓頂,青磚與青磚的接縫處以糯米粥和石灰糊住,能保千年水火不侵。這種砌墓的形式實在少見,尤其是那一塊塊的青磚,每一塊上麵都有不同的紋飾,還有的居然有文字,隱約可見“高帝十二年製”的字樣,高帝十二年乃公元前195年,也就是在這一年,漢高祖劉邦平定英布叛亂。
墳墓位於一處山穀的底部,背山麵湖,不遠處就是清亮的湖水,左右各有一條直伸入湖中的山脊,形成青龍白虎之勢,好一處藏風聚氣的風水寶地。山脊與山穀上遍生著一兩人高的蒿草,還有許多帶刺的樹叢,若不是熟悉情況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裏。
此處看上去像是一座古墓,其實是地下密室的出入口。可惜入口不是打開的,而是被人從外麵用炸藥炸開的,撒落在草叢中的青磚證明了一切。
他轉到墳墓的正麵,見到一塊半人高的墓碑,墓碑上麵長滿了青苔,依稀能看出三個篆體字:遺恨塚。
此遺恨塚與地下密室照壁上的恨字,充分體現出了建造者心底的憤恨。由此可見,英布因反叛失敗,事後找人替死而隱匿於此,或許是真的。
此處既是九菊一派的祖廟所在,第六十八代掌門來此尋源,也可解釋得過去,可是為什麼會被關在鐵籠內?
他的腳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見是一頂碎掉的鋼盔,他這才注意到腳邊的草叢中滿是子彈殼,想必日本人在這裏也經曆與隱形人的惡戰,可奇怪的是,居然找不到一具屍體,而草上也沒有被血濺過的痕跡。但是漫過腿肚的草叢中,除了子彈殼外,還有不少鋼盔和三八式步槍的零部件,以及水壺和皮帶扣。
肖三妹領著水生和荷花到水邊洗鞋子,吳建新來到苗君儒的身後,看到他腳邊的破鋼盔,笑道:“看這滿地的子彈殼,小鬼子可沒少浪費子彈,對手一定是那個會隱形的家夥,奇怪,怎麼連一具屍體都沒有,不正常啊!”
“是有點不正常!”苗君儒蹲下身子撥弄了一下草叢,手上頓時沾滿了黑色的灰燼,他起身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些士兵在瘋狂射出槍裏子彈的時候,身體被一團巨大的火焰燒為灰燼,衣服和鞋子,還有槍托,能燒的都燒了,隻有鐵的燒不掉,都落在草叢裏!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看不到屍體的原因。”
吳建新不可思議地望著苗君儒,說道:“我見過美軍的火焰噴射器,燒人跟烤豬一樣,可是為什麼人都燒沒了,草卻一點焦的都沒有呢!”
苗君儒邊走邊說道:“也許隻燒人不燒草吧!”
吳建新問道:“這個地方很隱秘,一般人都不知道,小鬼子又是怎麼找到的呢?小鬼子死了那麼多人,他們能善擺甘休嗎?一定在不遠的地方藏著,我們得小心一點。”
苗君儒還未走到肖三妹的身後,聽到兩邊的蒿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扭頭對吳建新說道:“你那烏鴉嘴,還真被你說中了!”
他的話音剛落,隻見蒿草叢中陸續出現手持步槍的日本士兵。看到出現日本兵,肖三妹趕緊拉著荷花和水生,回到苗君儒的身邊。
日本兵將他們五個人團團包圍了起來,望著黑洞洞的槍口,苗君儒顯得很冷靜,其實他早就猜到,日本人絕對會藏在旁邊的。
黑澤熊一從蒿草叢中現身出來,他看到苗君儒時,似乎有些意外,但隨即微笑道:“苗教授,我們又見麵了!”
苗君儒冷冷道:“你沒想到從裏麵出來的是我們,對吧?”
他說話的時候,感覺衣兜內裝有屍媾蟲的小盒子動了幾下,當下暗驚,瞪著眼睛看著黑澤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