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兄弟的囑托(3 / 3)

那個醫生和楊祖蔭剛轉過醫院的後門,就見走廊的前麵衝進來幾個人。守在門口的保安王大軍剛上前阻攔,被為首那個男人一把推開。

王大軍正要發火,就見站在外科診室門口的副院長祝躍進朝他使眼色,忙退到一邊,跟到那些的身後。萬一這些人真要亂來的話,他就要行使保安的職責了。

那幾個人來到楊祖蔭的診室門前,見裏麵沒有人,為首的那個男人抓住一個走過來的護士,惡狠狠地問道:“那個醫生呢?”

護士嚇得臉色發白,連聲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媽的,叫你們院長來。”那個男人大聲說。

醫院副院長祝躍進是看著那幾個人衝進門的,他知道來者不善,忙退到財務室,給醫院總務科長劉文輝打去了電話。

“劉總,你在哪裏?”在電話裏,祝躍進的聲音很緊張:“他們又來了,怎麼辦?”

此時的劉文輝正在一家飯店裏陪著兩個朋友喝酒喝到半酣,接到電話後有些火了,借著酒興對祝躍進吼道:“那件事我不管了,你們怎麼處理那是你們的事,周院長不是說答應他們的要求嗎?隻要江總答應,我沒有意見!”

說完之後,他掛了電話。

祝躍進連忙打了院長辦公室的電話,把門診這邊的事情對周文華說了。

周文華接到電話後,淡淡地說:“暫時不要驚動江總,我馬上下來!”

在一樓的門診部走廊內,那幾個男人一路走過去,為首的那個男人十分囂張地指著兩邊診室裏的醫生,叫道:“識相一點的話,都給我乖乖地呆在裏麵!”

他剛走到樓梯口,見上麵下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他見過兩次,是醫院的院長,叫周文華。

“你帶這麼多人來是什麼意思?”周文華站在樓梯上厲聲問道。他是軍人出身,說話的時候自有一種軍人的威嚴。

“都過去那麼多天了,你們醫院到底什麼時候賠錢?”那個男人說道:“今天要是再不解決的話,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上前幾步,用手去抓周文華。不料手還未近身,卻被周文華一把抓住,同時拇指扣住他的脈門。

他的臉色頓時一變,身體突然間變得沒有一絲力氣,差點兒就跪在樓梯上。

周文華適時將手一放,這個男人“蹬蹬蹬”往後跌了幾步,幸有身後的人扶住,才沒有摔倒。

“別看我這麼大年紀,可要想打架的話,我一人打你們5個,”周文華朗聲說道:“這裏是醫院,不是你們打架鬧事的地方!問題是要坐下來商量解決的,你以為這麼鬧就會有結果?”

周文華畢竟是軍醫出身,眉宇間自有一股軍人的威嚴與氣質,不怒自威。經他這麼一喝,場麵頓時安靜下來。那個男人剛才那股囂張的氣焰頓時無影無蹤,訕笑著上前,朝周文華問道:“那你說怎麼處理?”

周文華說:“先去我的辦公室,有什麼話到那裏去說。你們就算有事,也不能影響我們醫院的正常工作次序!”

幾個人跟著周文華來到院長辦公室,雙方各自分頭坐下。祝躍進也跟了進來,給那幾個人各泡了一杯茶。

那個人剛一坐下就問:“周院長,這件事你們能夠拖到什麼時候?”

“我們也想盡快解決!”周文華說:“為了這件事,我們醫院的領導還特地開了一個會,可是你們提出的賠償費太高,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接受!”

那個人冷笑了一下:“上次我們來隻要兩萬,今天我們要五萬!”

“你的弟弟先後在我們這裏拿了2000塊錢的藥,加上各項檢查費一起,也不過3000多塊錢!”周文華的眉頭一皺:“按我們行業內規矩,就算是我們醫生的責任,也是退還醫藥費和檢查費,大不了再加點精神賠償,憑什麼要那麼多錢?”

那個人盯著周文華,一字一句地說:“就憑我知道那個姓楊的醫生是假的!”

他把那個假字咬得特別重。

周文華大驚,長安醫院在招聘醫生的時候,特別注重醫生的資曆和專業醫術。楊祖蔭是他親自麵試的,各方麵的技術都沒有問題,進醫院後也確實治愈了不少患者。就算楊祖蔭的那些材料是假的,可是連院方都不知道的事情,這個男人有是如何知道的呢?

站在旁邊的祝躍進聽了這個男人的話之後,臉色頓時也是一變。他退了出去,下樓後在醫院後麵的住宅小區內,找到了坐在石椅上的楊祖蔭。

“祝院長,前麵的情況怎麼樣?那幾個人走了沒有?”楊祖蔭遞了一支煙給祝躍進,說道:“這事也不能怪我,天底下有哪個醫生幹保證能治好病人的病的呢?”

“是不能怪你!”祝躍進說:“就算是神醫,也不能擔保治好每個病人。不過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楊祖蔭問。

祝躍進說:“除了你自己之外,有誰還知道你的那些證件是假的?”

楊祖蔭的手顫抖了一下,煙頭掉落在地,他露出一種很尷尬而慚愧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隻不過想找一個好一點的地方上班,但是我在我們當地是很有名的,誰得了肝病都不去醫院,而是來找我……”

祝躍進打斷了楊祖蔭的話,說道:“我知道有很多鄉下的土醫生,在治療一些疑難病症方麵,比大醫院的專家教授還厲害,我並沒有怪你假造簡曆和證件,而是想知道還有誰知道你的那些事?”

楊祖蔭說:“醫院裏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知道!”

祝躍進說:“可是連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個男人居然知道!”

楊祖蔭驚道:“我辦假證的事情,隻有幫我辦證的那個人才知道的呀,難道他們認識?”

祝躍進想了一下說:“應該不會湊巧吧?你好好想一想,那些人究竟是怎麼知道的。我先上去看看!”

他來到樓上,見周文華臉色陰沉地坐著,那幾個人一個個興高采烈的樣子,悠哉悠哉地抽著煙。

看到祝躍進的眼神,周文華什麼都明白了,心中暗自後悔當初沒有對楊祖蔭的那些證件認真核對,現在後悔也沒有用,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問題。

長安醫院創立以來,來醫院就診的患者一直不多,這一個多月來更是少得可憐。周文華和祝躍進都知道醫院的經濟很緊張,上個月醫院進藥的錢,聽說還是老板江國慶向一個朋友借的。

在祝躍進離開之後,周文華與坐在他對麵的這個男人再三溝通,可對方咬定要5萬,少一分都不行。

依醫院目前的情況,不要說5萬塊,就是1萬也拿不出來。周文華和祝躍進兩人都清楚。

“再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那個男人看了一下手表說:“到時候我們就報警,把事情一鬧大,看你們醫院還開不開得下去!我們早打聽過了,有關部門一旦查實事情的真相,對你們這些醫院的處罰是很厲害的。”

就是考慮到醫院的聲譽,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一開始的時候,無論是江國慶,還是周文華,都沒有想過要報警,隻是認為對方的要求過高,才一直拖著。沒想到現在由當初的兩萬變成五萬了。

周文華和祝躍進相互看了一眼,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取得了意見上的統一。周文華對那個男人說道:“對你們來說,無非就是想要點錢,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我們醫院目前很不景氣……”

那個男人不耐煩地說:“你們可別叫窮,這麼大的醫院,連幾萬塊錢都拿不出來?”

“真的很困難!”祝躍進說:“要不這樣,你們先坐一會,這麼大的一筆開支,我們得向老板有個交代才行!”

那個男人說:“那好,我們就多等你們一會,諒你們也不敢亂來!”

周文華和祝躍進出了辦公室,兩人下了樓梯,在走廊裏低聲商量了一會兒,覺得還是要讓江國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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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國慶也沒有想到經營民營醫院會這麼艱難。

佛祖釋迦牟尼說人有八苦,分別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生、老、病、死,是自然生理上的痛苦;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和求不得,是精神上的痛苦。

生老病死世人皆無可避免,隻是這“求不得”之苦,應是可以憑主觀意誌免除的。奇怪的是,古往今來,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大都是在這“求不得”上苦苦折磨自己。或費盡心機,或使盡伎倆,或機關算盡,或明爭暗鬥,最終是“反害了卿卿性命”。

原本渴求的東西,卻遠遠的隻可觀,而不能走近,甚至觀而不得,隻可放在心底。欲罷不能,欲求不得。情緒裏不免傷心,焦灼和懊悔。

釋迦牟尼說的那八苦,其中後麵的四苦,是自己的原因所造成的,可以通過控製自己的欲望而擺脫。但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逃不過生、老、病、死這四個字。除病字之外,生、老、死這三個字,非人力所能為之,誰都擺脫不了。

這“病”字卻大有可為,人活一世,從生到死沒有生過病的人,恐怕從古到今都找不出一個。除非是絕症,不然的話都可以人為控製。

能夠控製“病”來救人的,自然就是醫生。

醫生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所以為世人所敬仰,所崇拜。無論在哪個朝代,在地球上哪一處角落,醫生所享有的社會地位,比平常人是要高出許多的。

也正因為如此,很多人都想做醫生。但是醫生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的,同樣是學醫的,醫術不同,醫德也會不同。

有的醫生具有崇高的醫德,隻為看病而看病,但有的醫生,卻隻盯著病人口袋裏的錢,沒有足夠的錢,他寧可看著病人死在他的麵前,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中國自改革開放之後,受經濟浪潮的影響,原本救死扶傷的崇高職業,也漸漸沾上了銅臭。收紅包、亂開藥等不良之風在國家各大醫院中漫延,每一位前來就診的患者,就像一隻隻待宰的羔羊,任由醫生屠宰。就醫難,看病難,已經成為社會性的大問題,而且矛盾日益加劇。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催生了民營醫院的發展。

在一定程度上,民營醫院的人性化服務,得到社會的認可。但是由於一些民營醫院的管理者,隻注重利益,而忽略了自身的硬件設施,因而有些民營醫院的醫生良莠不齊,導致醫療事故頻頻發生。民營醫院由於信譽問題等諸多原因,漸漸受到社會的排斥。

原以為辦民營醫院,會像他以前辦企業那樣,隻要注重於內部管理,注重服務就行了。哪知道他錯了!他忽略了社會。

如今的絕大多數人,有病隻會去那些大醫院,是很少去小醫院的。看看市內的哪家大醫院,無論是不是專家門診,都是排成了長龍。而一些小醫院,包括社區醫院,莫不是門可羅雀,有的連生存都很困難。

醫院至去年接手以來,就沒有遇到一件令他高興的事情,唯一讓他心有慰籍的,是那二十多個盡職的醫生和醫護人。

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體重下降了20多斤。所遇到的困難,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醫院已經連續幾個月出現虧空,如果再這麼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卷鋪蓋走人,而投資下去的那些錢,也會化為泡影。

他比誰都急。

可是有時候急是沒有用的,得想辦法才行。

桌上的那包煙已經被他抽掉了一半,真的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他的心裏翻來覆去的隻有三個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