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輝確實買了十幾萬塊錢的藥進來,他是總務科長,還兼管著醫院的財政大權,他以前從財務處提錢,隻需要對江國慶說一聲就行了。
江國慶問過劉文輝為什麼和高天福一起請患者家屬吃飯的事情,劉文輝回答說是想與患者家屬進一步溝通後,把賠償費用降到最低。在吃飯的時候,不巧碰上高老板,於是拉上高老板一起吃了。
劉文輝在幾年前就認識高天福,在飯店裏碰上熟人後拉著一起吃個飯,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江國慶已經從劉文輝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那一刻,他的心驀地緊縮起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他不想深究此事,不想讓他們那原本純潔無瑕的親情沾上一點汙漬。
若那件事真的與劉文輝和高天福有關,他們兩個人為什麼要那麼做呢?
高天福的醫院在白雲山腳下,和這裏隔得很遠,兩者幾乎不存在市場競爭。任由江國慶想破腦袋,都無法找到答案。
醫院的處境仍十分困難,每天來醫院就診,也就是那麼幾個人,根本無法維持醫院的正常開銷。
看著每日進出醫院的那麼一點人,江國慶焦急萬分,心情也低落到了極點。他將自己關在屋子裏,苦苦思索著如何更好地走出困境。這兩天他找了好幾個朋友借錢,可兜了幾個彎,熱心的話倒聽到不少,但是錢一分也沒有借到!
他麵前的桌上除了那包煙之外,還有一份周文華送來的材料。剛才周文華來找過他,談了一些如何轉型為特色專科醫院和聘請醫生的問題。
出了楊祖蔭的事後,醫院對每個醫生的資曆和證件進行了查驗,結果又發現兩個醫生是假的,醫院立即作出予以辭退的決定。
醫院在去年報批的時候,並沒有以特色專科治療為主,而是原先社區醫院的性質。說是醫院,其實也就兩層樓,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是領導辦公室,加上財務和幾個內外科室,下層是中西藥房、B超、化驗、護理、注射等內外科室。
早在兩個月前,他和周文華商量了之後,就想到了申辦治療不孕不育特色專科醫院的事情。受自然環境的汙染和社會生活的影響,人類的體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加上婚前性行為的泛濫等等諸多原因。不孕不育的概率從八十年代的4.3%,上升到了18.6%,這可是一個不能小覷的數字。
在醫療領域,公立大醫院占據了絕對的空間,民營醫院要想生存的話,就必須在夾縫中艱苦拚搏,打造屬於自己的生存空間。走特色專科的路子,也許會有所改觀。
申辦特色專科醫院,是有一定標準的,達不到相應的標準,有關部門是不會批的。可是到哪裏是弄那麼多錢,把醫院的標準搞上去呢?
這段時間來,他做夢都在想辦法如何籌集那筆資金。
有時候他對自己說,算了,不幹了,何必這麼累死累活的呢?隨便搞一家企業,都比經營醫院要輕鬆得多,可當他看到那些盡責盡職的醫生和護士,以及那些病人離開時候的微笑時,一種強大的責任感迫使他堅持下去。不為別的,就為了朱安民對他的那份信任。
每個月那麼多廣告費丟出去,就是想擴大醫院的廣告效應,爭取到更多的患者,可是現在來醫院就診的患者不但不增加,反而越來越少了。
民營醫院若長時間入不敷出,就意味著距離關門大吉不遠。所以他現在急於考慮的問題,並不是周文華說的那些計劃,而是怎麼樣擺脫眼下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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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不景氣,壓力最大的是經營院長祝躍進,他也覺得奇怪,醫院和別的民營醫院一樣打廣告,為什麼別的醫院的生意就那麼好,而這裏就這樣不景氣呢?
這幾天醫院的幾個領導天天開碰頭會,所談的都是同一個話題,就是如何讓前來醫院就診的患者多起來。
除了打廣告和利用新聞媒體替醫院造勢外,一時間也沒有別的好辦法。
無論用哪種辦法,都需要錢。
目前醫院最缺的,也就是錢。
醫院狀況不好,已經有醫生在考慮跳槽了。民營醫院的醫生,一向流動量比較大,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誰也改變不了。
周文華可不願意手下的醫生輕易離開,正反複做他們的思想工作,共同熬過難關。
自從發生了楊祖蔭的那件事後,劉文輝和周文華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兩人見麵很少說話,點個頭就算打過招呼了。有工作方麵的事情,也是通過祝躍進去溝通。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醫院坐落在最具有發展潛力的地段,交通也比另幾家民營醫院要方便得多。
從醫生的技術上看,並不比別的民營醫院差。
難道是經營方式不對?
可是別的醫院也都是這麼經營的呀!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如果再過兩個月,情況還是不好的話,祝躍進也打算要辭職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許是茶葉放多了,他感覺這水特別苦。
放下茶杯後,他正要打電話給劉文輝,問接下來投放廣告的事情,就見一個人推門進來。
進來的人叫李秋生,是醫院剛招進來沒多久的醫療器械維修工。
祝躍進問:“小李,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秋生說:“祝院長,你有沒有注意到這段時間來我們醫院看病的人比較少?”
“這不是你關心的問題!”祝躍進說:“好好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秋生說:“我是指街口的那幾個人……”
祝躍進大驚:“難道他們又來了?”
李秋生說:“沒有進來,他們就站在街口那邊,你過去看看!”
祝躍進和李秋生下了樓來到醫院門口,遠遠望去,果然看到街口那邊有幾個男人晃來晃去。
醫院坐落在一個大型住宅小區的側麵,左側是一條大水溝,沿著水溝有一條南北方向的街道,連通中山路和黃埔大道。黃埔大道那邊的交通不是很方麵,中山路這邊正好有一個大車站,許多條線的公交車都在車站停靠。許多來醫院就診的患者,除了自己有車的之外,大多數都是從中山路這邊過來的,這樣一來,就必須要經過醫院對麵的那處街口。中山路是比較繁華的街道,街口處人來人往的,很多人在那裏擺地攤做點小生意,就算站了幾個人,也很難讓人注意得到。
李秋生指著前麵說:“他那幾個人經常堵在街口,就是不讓人進來!”
祝躍進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李秋生說:“好像有一陣子了,我們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剛才我聽一個外地來的病人說,在街口那邊的時候,那幾個人攔著不讓他進來,問他是不是去醫院的,他說去前麵有事,那幾個人才放他走的!”
難怪近段時間來醫院就診的患者越來越少,原來都是那幾個人搞的鬼。患者要想來醫院,就必須經過前麵的那個街口,可是每天都有幾個人在街口那裏站著,如凶神惡煞一般堵住別人的去路,誰還敢進來看病呢?
祝躍進經過街口時,經常看到有些人站在那裏,可他並沒有往那方麵去想。
那幾個人堵在街口也不是一天兩天,要不是李秋生說的話,祝躍進到現在還不知道,作為醫院的經營院長,他深感自己的工作失職。平時隻注意醫院內部的事情,對發生在醫院周圍的異常現象,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秋生問:“怎麼樣,要不要報警?”
祝躍進搖了搖頭,報警有什麼用,等警察一來,那幾個就走了。就算不走,他們對警察說是站在那裏玩的,警察也不能對他們怎麼樣。
那幾個人與敲詐醫院的人一樣,都是有人在後麵指使的。祝躍進想了一下,覺得不宜輕舉妄動,得找周文華與江國慶商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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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有幾個人經常在街口堵我們的病人?”周文華聽完祝躍進的話後,也是大驚。
祝躍進說:“我以前經過街口那邊的時候,也經常看到有人站在那裏,可是……”
周文華說:“我也和你一樣,誰都沒有注意到。究竟是什麼人想搞垮我們的醫院,我想江總應該知道!”
祝躍進問:“我們去找他?這事要不徹底解決的話,醫院撐不了多久的!”
周文華何嚐不知道呢?但是要想徹底解決的話,必須弄清楚整件事背後的事因才行。他對祝躍進說:“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從明天開始,叫王大軍他們直接站到街口去,如果那些人再不讓病人進來的話,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你打個電話給劉總,把這事說一下,看他的反應。我這就去見江總!”
祝躍進說:“江總上午出去後好像還沒有回來,這幾天都是這樣!”
周文華當即打了江國慶的手機,把這件事說了,在電話裏,江國慶淡淡地說:“知道了,你們等我回去商量!”
周文華下樓後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果然見到街口那邊有幾個男人轉來轉去。王大軍走過來問:“周院長,要不要我帶人過去?”
“明天再說吧!”周文華說。馬上就到下班的時間,他相信那幾個人也不會留太久。
果然,離醫院下班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候,街口的那幾個人都不見了。
傍晚江國慶和劉文輝都回來了,幾個人就在周文華的辦公室裏見了麵。
才幾天的時間,江國慶的氣色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對大家說:“我懷疑是賈老板派人幹的。”
劉文輝問:“哪個賈老板?”
“就是看中我們醫院麵前這塊地的賈老板,”江國慶說:“可是我打過電話給他,他不承認!”
去年江國慶承包下這家社區醫院後,附帶連醫院門前那塊約500平米的空地,也一並承包了過來,期限是30年。年初的時候,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賈老板找到他,開出300萬的價格想轉下這塊地,被他一口拒絕了。按照他自己的計劃,如果醫院要擴大規模的話,可以在那塊地上修建一座5層樓的門診大樓,現在的醫院就可以用來做病房了。
劉文輝笑著說:“周院長,這種事怎麼能夠打電話問呢?就算是再笨的人,也不會承認的呀,我看八成就是他在後麵指使的。我們醫院一旦開不下去了,那塊地也就沒有用!媽的,明天我叫幾個人來,我就不相信鬥不過他們,要打就打,誰怕誰呀?”
江國慶問周文華:“周院長,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這不是打架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得想辦法!”周文華說:“要弄清楚那些人背後的人是誰。我覺得和敲詐我們的那件事,應該是同一個人指使的!”
祝躍進說:“江總,實在對不起,那些人在街口那邊也不是一兩天,我到今天才知道,我身為經營院長……”
江國慶做了一個手勢,沒有讓祝躍進再說下去,他說:“我也沒有注意到,今天周院長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相信呢!現在的問題是要弄清楚一直和我們做對的,究竟是誰!”
劉文輝說:“除了那個想要我們地的賈老板外,還能會是誰呢?這不明擺著的嗎?”
江國慶說:“要不這樣,我約賈老板出來談一談!”
周文華說:“萬一不是他呢?”
“那也無所謂,我們再慢慢查!”江國慶說:“周院長,關於申報專科醫院的事情,我今天去衛生局問過了,以我們醫院目前的狀況,估計恐怕很難批下來,我正想辦法弄點錢買些新的設備,達到專科醫院的標準,隻是這錢的問題,實在很麻煩!不過,如果我們醫院一旦轉型為特色專科醫院,前景應該不錯!”
劉文輝說:“周院長,要不我也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籌到一點錢!”
周文華說:“從明天開始,我叫王大軍他們也站到街口去,萬一有什麼衝突的話,就通知警方。在沒有查出幕後指使人是誰之前,隻有這個辦法能緩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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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國慶約賈老板見了一麵,賈老板承認有過那樣的念頭,但是考慮別的一些因素,公司放棄了對那塊地的開發計劃,最後他賭咒對天發誓,事情真不是他指使的。
既然賈老板不再窺視那塊地,也就沒有了整垮醫院的原因,江國慶沒有理由不相信賈老板。
回來後,江國慶和周文華談了幾個小時,都沒有商量出一個好的方法來。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軍就帶了兩個保安直接站到了街口,那幾個人也過來了,和他們麵對麵站著,並未發生任何衝突。
中午時分,一輛捷達車駛入街口,直接到醫院門口停下,劉文輝從車裏鑽出來。他朝車上的人揮了揮手,噴著熏人的酒氣走進醫院,頓時感到一陣涼爽,一邊走,一邊解開了領帶和襯衫上的幾粒扣子,將衣服半敞開著。
他步履踉蹌地走著,剛一進醫院的門,就見裏麵衝出來一個人,差點將他撞倒在地。
裏麵有人追出來,“抓住他,抓住他!”
“好小子,還想逃!”劉文輝一聽叫喊,酒立即清醒了許多,返身一抓,“嘶拉”一聲,扯下了那人的半截衣服來,眼見那人三步兩步逃出醫院去了。
幾個人從裏麵追出來,為首的是醫院皮膚科醫生秦友明,後麵跟著醫院的醫療設備修理工李秋生和兩個醫生。
他們幾個人的腳步都不慢,可等他們追出門口,那個人都已經逃出前麵的街口了,等他們追過去,哪裏還見得著那個家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