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生走出辦公室來到門診大廳,看著走廊內來來去去的病人,幾個身披紅色彩帶的導醫小姐,正熱情地為病人詳細講解著。
按江國慶的想法,長安醫院必須在婦科與泌尿疾病這一塊有所突破,打響品牌效應之後,從而帶動醫院整體的經濟。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見唐學慶低著頭從外麵進來,差點和他撞上。
“哦,對不起,李院長!”唐學慶說了一聲,腳步不停地繼續往裏麵去了。
李秋生覺得有些奇怪,今天唐學慶的臉色有點不對,他見唐學慶腳步匆忙地上樓,便沒有跟上去。他走到門口,見不遠處一個衣著時髦的女人鑽進一輛別克車裏,快速開走了。
雖然隻看了那麼一眼,李秋生已經認出那個女人,他幾次經過唐學慶的診室,都見過這個女人。而且有一天晚上他和朱清清逛街的時候,看到唐學慶就跟在這個女人的身邊,像一個忠實的奴仆。
若以男人的眼光來看,那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成熟女性,是看一眼就舍不得轉移目光的那種。在這樣的女人麵前,很少有男人不被其誘惑。
唐學慶的診室掛的是泌尿外科的牌子,但主要治療男性疾病,很少與女性患者打交道的。
一個長得如此漂亮的女人,經常來找一個單身的泌尿科男醫生,這裏麵難道有什麼反常的事情嗎?
李秋生想了一會兒,返身上樓,來到唐學慶的診室門前,見裏麵有一個患者在就診,他便站在門口等著。
那個患者出來後,李秋生走了進去,坐在唐學慶的對麵。
唐學慶漠然地望著李秋生:“李院長,你想知道什麼?那是我的私事,與工作無關!”
李秋生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的心情不好,會影響你的工作。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想幫你!”
在長安醫院工作過4年以上的老員工,都知道唐學慶與周秀娟那段隻開了一點小花,但沒有任何結果的戀愛經過。就像一陣微風劃過平靜的湖麵,漣漪過後什麼沒有留下。兩人雖然偶爾也見麵,可那眼神卻陌生得像兩個不認識的人。
與唐學慶鬧翻後,周秀娟跟華南師範大學的一個助教談了一陣子,可那段感情也沒有維持多久就夭折了,後來陸續處過幾個,都沒有結果,至今孑然一身。
在江國慶與胡長新等人的撮合下,唐學慶也與幾個女人接觸過,其中不乏有在銀行和政府部門上班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唐學慶就是與她們不來電。
醫院裏有不少大齡適婚青年,由於種種原因找不到人生的另一半,江國慶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也以醫院的名義,安排他們參加一些社會性質的聯誼會,終於促成了幾對。可像唐學慶這樣的,隨著年齡的越來越大,找對象也越來越不容易。
幾個人都找唐學慶談過,就是弄不清楚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
在長安醫院,唐學慶算是一塊牌子,他的“中西醫結合治療泌尿性疾病”以及“揉臍壯陽法”等幾篇學術性的論文,刊登在《中國醫學》雜誌上之後,被中外同行所推崇。
醫院的泌尿外科研究室,除了唐學慶之外,還有兩個人,他們都在研究傳統醫學與西方醫學在泌尿性疾病上的有效結合治療方法。周文華作為醫療顧問,經常指導他們的研究。隨著唐學慶的名氣越來越大,來找他就診的患者也越來越多,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搞研究,根本不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當一回事。
唐學慶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你想怎麼幫我?”
李秋生微微一怔,他還沒有想過要怎麼樣幫唐學慶,他說道:“你首先得告訴我什麼事情,我才好想辦法怎麼幫你呀!”
唐學慶也很直接:“就我跟她的事情,第一次認識她,是她老公帶她來的,她老公得的是……”
李秋生看到門口有病人走動,起身說:“現在說這些不方便,下班後我請你吃飯。”
他離開唐學慶的診室,在走廊裏給朱清清去了一個電話,本來他們約好下班後去白馬市場買衣服的,經過這幾年的愛情長跑,兩人的感情已經瓜熟蒂落,他們用這幾年存下來的錢付了房子的首期。如今房子都已經裝修好了,就等著10月1日結婚後搬進去。現在離10月1日還有兩個多月,很多準備工作都要做的。
像唐學慶追求周秀娟一樣,李秋生的好朋友耿二貴也沒有把徐麗華追到手,後來還是在老家找了一個,現在孩子都快兩歲了。
下班後,李秋生與唐學慶來到一家環市西路的西餐廳。這家西餐廳的味道不錯,環境也很優雅,他以前和朱清清也來過幾次。
兩人在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李秋生點了一份黑椒牛扒,唐學慶則要了一份炒意大利粉和水果沙拉。
唐學慶喝了幾口白開水,淡淡地說:“我的事情你幫不了,不過找個人說說也好,總比憋在心裏麵強得多!”
李秋生沒有說話,隻微微點了一下頭。從唐學慶接下來的講述中,他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
那女人叫穀琪,原來是廣州市某個中學的老師,她男人姓嚴,是做外貿生意的,在東莞那邊開了兩家鞋廠,八九年結的婚,一直都沒有生育。兩人先後去看過醫生,檢查出來是她男人先天性弱精,這麼多年來去過國內不少醫院,什麼方法都用過了,可就是沒有用。九六年的時候,她男人又被檢查出前列腺肥大增生,是很嚴重的那種,連撒尿都困難,也影響性欲,同樣去了很多地方,甚至還做了手術,可沒有什麼太大的起色,病情總是反反複複。
去年八月份的時候,嚴先生帶著穀琪來到長安醫院,開始接受唐學慶的治療。唐學慶在問清嚴先生的生活習慣後,針對這種特殊情況,與周文華經過多次商討,決定采用“排瘀去痢,固本還陽”的中西醫結合治療手法。在西醫消炎的基礎上,按古典秘方配以名貴中草藥而成的中藥製劑,每天堅持服用,提升自身的健康指數,以達到精子存活率高的目的。
一個多月後,嚴先生已經感覺到身體與以前完全不同,夫妻同房的時候,也比以前要有質量得多。
這隻是初步的治療,要想真正達到預期的效果,還必須長期鞏固治療。由於嚴先生的業務太忙,從那以後,大都是穀琪來醫院拿藥回去,一來一往,便與唐學慶熟絡起來。興許是出於感激的心理,穀琪幾次單獨請唐學慶吃飯,而唐學慶也想通過這個漂亮的女人,知道更多關於嚴先生的個人問題,因為他已經將嚴先生的這種病例作為他研究的課題了。
學術研究必須十分嚴謹,容不得半點馬虎,有些問題直接問病人,也許得不到最真實的答複,而通過病人身邊最親近的人,則要客觀和現實得多。
幾次接觸之後,他們談論的話題漸漸從嚴先生身上移開,轉到個人的情感上。這時候唐學慶才發覺,這個外表嫵媚而自信的女人,內心是多麼的空虛與迷茫,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都充滿著無盡的痛苦。
也許是病情的因素,嚴先生的心理發生了畸變,他自己滿足不了老婆,便買來各種性用品,在床上無休無止地折騰著,目的隻想讓老婆達到“高潮”。女人一滿足,就不會讓老公戴綠帽了。
嚴先生的年齡已經過了四十,穀琪也將近三十,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再不懷孕的話,恐怕以後就更加困難了。
和唐學慶接觸過之後,穀琪來醫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有時候不僅僅是替她的丈夫拿藥,到後來,她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她已經喜歡上他了,打算近期向丈夫提出離婚。
在心底裏,唐學慶也喜歡這個小自己兩歲的女人,可喜歡歸喜歡,若是真要他娶她的話,他恐怕做不到。倒不是嫌棄她是二婚,而是他當心養不起。
穀琪早就辭去了工作,安心當闊太太。唐學慶有一次陪她逛街,見她在天河城內買衣服,一買就是好幾件,每件衣服的價錢都在1500以上,刷卡的時候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兩三件衣服就能花去唐學慶近一個月的工資,這樣的女人就算他再喜歡也不敢要。
穀琪似乎看出了唐學慶的心理,很直白地告訴過他,說她有幾百萬的私房錢,夠兩個人生活的。
可唐學慶還是不敢。像穀琪這樣的女人,不會賺錢隻會花錢,縱然有幾百萬又有什麼用呢?也許用不了幾年就花個精光,那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
唐學慶雖然不敢和穀琪結婚,但卻無法抵擋她的誘惑。在一個慵懶的午後,他應約到一家賓館的咖啡廳裏,喝完那杯咖啡,糊裏糊塗就直接陪著她上了樓。連後來做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清醒過來後,見兩人都衣裳不整,就是傻瓜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星期前,穀琪突然要唐學慶在那些中藥裏麵,加上一味夾竹桃葉。說事成之後給他200萬。而在此之前,她幾次送錢給他,他都沒有要。
唐學慶聽後大驚,夾竹桃葉含有夾竹桃甙、糖甙等多種物質,在臨床上,具有顯著的強心利尿、發汗催吐和鎮痛作用,可用於治療心髒病、心力衰竭、經閉,還可用於跌打損傷、瘀血腫痛等症。效果與洋地黃相似,屬於慢性強心甙類藥物。中醫也有將夾竹桃葉和花用於治療各種原因引起的心力衰竭的記載,取得了良好效果。但鑒於夾竹桃的毒性,一般的醫生都不敢用。
正常人誤食中毒後,死亡者的外表現狀,與急性心肌梗塞死亡的一樣。
嚴先生有輕微心髒功能性不全,作為醫生,唐學慶是知道的。穀琪要他那麼做,無非是想借他的手殺掉嚴先生。
就算嚴先生再變態,再怎麼待她,可終究是她的丈夫。若是感情已經完全破裂,無法挽回,大可離婚就是,她何至於要殺自己的丈夫呢?
李秋生聽到這裏,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花200萬請人殺人,代價似乎太大了。如果唐學慶真的鬼迷心竅答應了她,隻怕有錢沒命花。對於一個因故意殺人罪被判死刑的人來說,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呢?
唐學慶接著說:“我今天給她做過早孕測試,她懷孕了,她說孩子是我們的。她手上還有我和他的一些照片,是在賓館裏拍的,我根本沒有想到她……”
兩人要的東西已經上來了,可他們都沒有胃口吃。
唐學慶繼續喝著白開水:“我問她為什麼要那麼做,她說她恨他,她已經提出離婚,可他說什麼都不同意,要想真正擺脫他,就隻有這個辦法。”
李秋生問:“你真的那麼做了?”
唐學慶說:“我不敢,我當醫生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
李秋生說:“其實她要真想那麼做的話,完全沒有必要對你說,她可以在你開的那些中藥裏做手腳,就算被查出來,她也可以推說什麼都不知道,畢竟那些藥都是從你手裏拿去的!追究責任起來,第一個人就是你!”
唐學慶說:“這些我倒是沒有想到!”
李秋生說:“很多事情我和我都沒有想到,他老公為了那病,肯定看過很多醫生,也吃過各種各樣的藥,如果她想自己在藥裏做手腳的話,早就做了,也許你並不是她找的第一個!”
唐學慶說:“我隻是覺得害怕,我現在一見到她就怕!今天下午的事你也看到了,她還在逼我……”
李秋生問:“如果你不按她說的去做,她會怎麼樣?”
唐學慶說:“她也沒有說會怎麼樣,隻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還有就是她手上的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一旦曝光的話,對唐學慶的名譽多少會造成損失,但要是用來作為要挾的砝碼,就顯得太微不足道了。因為唐學慶隻是一名普通的醫生,不是什麼政府部門的領導,更不是什麼公眾性人物或豪門貴族,會因幾張照片而影響自身的仕途或名望。
任何一個人,隻要不是白癡,都不會因為幾張對自己行不成重大威脅的照片,而甘願背上殺人的罪名。
除此之外,就是穀琪肚子裏的孩子。如果她將懷孕的事情曝出來,受影響最大的應該是她自己。她老公要麼來找唐學慶算帳,要麼以此跟她離婚,而後者正是她所希望的。
無論怎麼考慮,她都不應該有殺她老公的心思。李秋生想來想去,越想越不明白了,唯一值得考慮的,就是這個女人想借別人的殺掉自己的丈夫後,得到丈夫所有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