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維多利亞】(1 / 3)

陰森恐怖對於這裏來說算不上什麼過分的形容詞。

如果不是低矮的院牆作為界限,根本不存在所謂“院子”,“院子”裏遍植參天的黑鬆,外觀上看上去尚留存些英偉氣息的建築主體已經廢棄破敗,即便在白天,隱藏在黑鬆的掩映之下也很難被發現,更不要說夜晚。如今大雪將黑鬆和房頂一並修飾成銀裝素裹,唯一可能引起注意的慘白的高牆也幹脆消失在了蒼茫的背景當中。

建築的內部不比外麵的蕭條好幾分,可總算是有個可以下腳的地方,黑黢黢的顏色漆了每一塊牆壁——這是被滾燙的濃煙熏灼過的痕跡,自然一件家具都沒有,可一點灰燼也沒有。無人生存和有人生活的狀況同時出現在這個地方,而證明這裏有人,且非“生活”而是“逗留”的證據是,幹淨的滿牆煙熏的大房間裏,活生生的一個少年坐在曾經是壁櫥的位置裏。

他活著,雕琢得洋娃娃般的臉龐,滿頭金色靚麗的卷發,瞪著一雙透藍透藍的眼睛。

他麵前黑暗的半空裏漂浮著一隻隼麵具,長喙的側向如同一把鐮刀,喙的尖端指向房間深處半明半暗的位置裏亮出的一節特別的運動假肢。

“米歇爾,生長激素的副作用是否克服了?”隼問著假肢。

“一支輔助藥劑已經可以支撐三天的最強度消耗了。”假肢答道。

“我們這次是勸戴安娜出山,還是逼戴安娜出山,全看你的了。”隼說完,恍然縮進夜色,再也不出聲息。

金發少年看看假肢笑了:“Billy,先生的話是什麼意思?他還要不要你改進輔助藥劑了?”

“與你無關。”假肢回應冷淡。

“對,我知道,我是常建,常建就是我,除了常建該知道的事,我不該知道別的更多事,因為記憶器官已經移植進來了,已經移植並修複了,所以該知道的常建已經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就不該再問別的了。”金發少年戲笑著發牢騷。

他的身後壁櫥裏麵突然鑽出一個小腦袋,伸著還帶著嬰兒肥的小手扒掉頭頂巨大的帽子,露出一對小鹿一樣水靈發亮的大眼睛,這個孩子伏在金發少年的身上,一雙小手在那美麗的臉龐上來回觸摸著,申訴般對著假肢辯道:“才不是常建呢!”

“隨你怎麼說。”假肢手裏的手機屏幕上閃現出“夏老板”的提示,他用勉強在光照之中露出指甲的手指回了一個“十分鍾到”的消息,然後光亮消失,運動假肢縮進黑暗,一隻穿著皮鞋的腳代替了假肢出現在那半明半暗的地方。那隻腳仿佛站了起來,他沿著黑暗的界限,失蹤在隼沉沒的位置。

有著小鹿眼睛的男孩抹嘴掩住笑,不以為然地繼續對少年說道:“你可不是常建,你就是你自己呦~克隆一號!”

維多利亞從來沒有坐過副駕駛的位置,但是當她發現如今不坐又不合適的時候,她毫無怨言的坐了進去。

夏默克將車子開出停車坪了以後,大概是已經思索遍了全部的話題之後才問她:“去哪裏?”

“回家吧。”維多利亞說。

夏默克的眼裏露出了茫然。

“我們的家。”維多利亞又說,夏默克才明白過來。他把車開回了夏宅,維多利亞在車子駛過曼陀羅大道的時候隱約從茂盛的樹木縫隙中看到遠處常家元老院宅址——她覺得更像遺址,果然還是遺址,就是遺址。

這是維多利亞第一次來夏宅,她之前去過很多次常宅。

“他和路克政很熟。”夏默克對維多利亞說,“我是個局外人。”

維多利亞及早將帶回來的孩子交給傭人領去安排住宿,才趕上在夏默克發話之前準備好聆聽,她聽罷微笑:“你是他的親人。”

夏默克像是被錐子紮到那般猛地一縮,他用懷疑的眼神看著維多利亞問道:“維亞,你為什麼要答應我的求婚?”

她別進耳後的長發隨著她淺笑的低頭浮動,勾畫出開春的柔風。“老了,再不嫁要嫁不出去了。你呢?默克,怎麼想到要娶我這個半老徐娘?”

“你是坐擁瓦爾德家族的老板。”夏默克說。

“可惜,我在感情上還是個一廂情願的小女人呢。”維多利亞說著,仍在微笑,她讓傭人上了茶,卻親自提起茶壺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