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襄走出幾步,忽又停下,回首道:“未央?”
未央垂下眼,語聲如碎玉:“我前幾日定做了新琴,正準備去看看進展,晚些自會回去。有勞殿下掛懷,是我的不是。”
玄襄猶疑了一下,隨即頷首:“加冕大典後,盼可聽到卿的琴音。”
容玉看著未央的側影,似有所猜測,便道:“殿下,未央姑娘非邪神一族,一人獨行萬一碰上危險怕無力自保吧?”
玄襄聞言,看著她:“不知仙子何意?”
“殿下不如陪著未央姑娘一道去。”
玄襄微微眯著眼,眼眸如墨,猶如深井,似乎能將人吸入其中:“未央對楮墨城相熟,想來不會有什麼危險,倒是仙子才是身處險地。一旦有人發覺仙子的身份,便是本君也未必能保得住。”話雖如此,他卻看了無命一眼:“你陪未央姑娘走一遭。”
容玉知道自己難得一片好心被誤會,又懶得辯解:“殿下今日出遊可玩得開心?”
玄襄輕輕一笑,用兩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自然開心,隻是不知仙子今日調戲我的人,玩得可也開心?”
容玉連細微的表情都未變,抬起眼,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微微一笑:“開心。無命大人雖然脾氣差了點,卻很有趣。”
她頂著一張無暇的麵孔,手指卻順著他的指腹輕輕撫摩,這種微妙的麻癢令人無法啟口。玄襄不被蠱惑,捏住了她的下巴,手上微微用力:“仙子,你這樣的性子,是如何被選為上神的?”
這倒是問得絕妙。容玉微微一笑:“這裏麵有一個很長的故事,殿下可想知道?”
玄襄招來馬車,親手為她撩起車簾:“仙子,請。”
初見容玉之時,是在九重天庭同魔境的荒涼邊境,她一襲紅衣,盛妝出行,他便隻想到一個詞,琉璃美人。隻是那等荒涼之地,又是被挾為人質,她竟如此妝扮,不由讓他有些看輕。
可是日漸相處,倒是越覺得她讓人琢磨不透。
玄襄忽然想知道她的一些事,那些並非在錯金書和傳言之中流傳的事跡:她是如何從一眾上仙中出類拔萃登上封神台,既然能上封神台,便是千百年難尋的仙者。強者的眼光總放在天下,而她,又看在何處?
容玉卻笑了一下:“殿下不想知道我的事也無妨,隻是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那很危險。”
玄襄怔了一下,略一品味,就覺這句話不是個滋味。她說話一直是半真半假,不知其真意,他便直接忽略過去,不欲回應。他也深諳其中心境,越是掙紮,那個出言調戲的人便越是有興致。隻是他沒想到自己也有被調戲的一日。
隻不過她的分寸拿捏得正好,他也並不覺得僭越。
馬車內兩人相對,容玉盤膝而坐,正好觸碰到他的膝蓋,玄襄也不避不閃。容玉以手支頤:“你真有那麼討厭我?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特別是喜歡他身上的魔氣,便是無命這樣在邪神之中頂尖的人物,也沒有如此純正的魔氣。
這次玄襄想假裝沒聽到也不行,他抬起手指,輕輕撫過她的下巴,指尖停留著的肌膚的細膩感久久不散:“既然如此,仙子你不如以身相許罷。”
邪神新君的加冕大典上那衝天的魔氣,對於容玉來說,就像凡間所說的饕餮盛宴,自有千種滋味,而最好入口的便是居於高位的那位。
那些霓裳舞姬絲竹伴樂,玉闕紫閣盛景,在她看來都是形同虛設。
司職祭祀的文官輪番而上,用古文字頌詠邪神一族頗有名望的賢者。容玉托著腮甚感無聊,這些被稱頌的先人,不是她曾經相識便是有所耳聞,若她是新飛升的小仙,說不定還會對這些故事有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