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看他細微的表情,便猜到他所想:“殿下莫非還不信我?”她想了想,又道:“何必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不然,你覺得那一晚算什麼?”
她直接揭破那一晚,玄襄更不好反駁她的謬論。
容玉又道:“不過那一晚也許對殿下來說也不算什麼,像殿下這樣的人——”她稍微頓了頓,道:“手臂枕千人,朱唇萬人嚐,水性楊花,這麼髒。”
玄襄真是被氣到了,也維持不住平常那不濃不淡的三分笑意,咬牙道:“你在胡說什麼?我何時做過如此不堪的事情?”
“你看,惱羞成怒這個詞就是說你這樣的。”
玄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知覺地用力,他的力量極大,她卻像沒有知覺一樣。他緩過這一口氣,終於笑了笑:“你留下來也好,可是為什麼,給我一個這樣做的理由,或者,你想要什麼?”
容玉歪了歪頭:“我早就說過,我看上的是殿下你這個人。”
又來了,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總是能把這樣的話語隨口道來。玄襄沉默片刻,簡短地說:“還差一個時辰,就是我天劫的時刻。你坐在我對麵。”謊話多說幾遍總會成真,他也的確是挑不出她的紕漏來,非但沒有給自己留下過麻煩,還在一旁錦上添花。
容玉依言盤膝坐下,她跟一般修道者都不同,她沒有天劫,心無雜念,既不會走錯路子,也不會墮入魔道。她也想不出玄襄的天劫會是怎麼樣的。
沙漏中的沙子唰唰地往下掉,很快就要見底。她閉上眼,將心思放空,隻覺玄襄伸出手來同她相握,她好像被什麼拉扯了一下,周圍的空間突然扭曲得厲害。
待她睜開眼,還是被這撲麵而來的混沌之氣給凍得一哆嗦。眼前空間廣袤寥廓,天地不分,清濁之氣還混為一談,是盤古開天辟地之前的景象。
玄襄真是個奇才。連天劫都是這種地方,她並不太怕魔氣侵蝕,可是在混沌之中,什麼仙氣魔氣都不再存在,她現在跟手無縛雞之力也差不多。
她回頭看了看,玄襄正站在她身後,也被這個景象被震住了:“這是混沌?”
容玉點點頭。
“那又有何意義?難道要我模仿盤古開天辟地?”
容玉看了他一眼,引用古籍的原話:“自是天神之力,久而天地乃分。二氣升降,清者上為天,濁者下為地,自是混沌開。”這段話他們都在書裏看到,容玉對此更是一字一句吃透,倒背都可如流:“何為清氣,何為濁氣?”
玄襄道:“……清是仙氣,濁為魔氣?”他突然想到其中最關鍵之處:“你是說,如果還是混沌之境,是沒有魔氣和仙氣的?”
跟聰明的人說話就是很簡單。容玉無奈道:“所以,我可能非但不能幫到你什麼,還會拖累於你。是我太自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
玄襄調整了下情緒,微笑道:“不礙事,混沌時期大部分種族都還處於昏睡之中。”
容玉轉過頭,看了他一會兒:“但願如你所想,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玄襄和她並肩而行。這種環境特別空曠,連小聲說話都有回聲。
容玉艱難地開口:“有時候跟你們這種……說一些事,就特別難,我說真話,還會當是危言聳聽。”不是她憑借自己的身份倚老賣老,以她的修為和功績,其實也不能成為上神,她也一向不以上神自居。隻是沒有經曆過混沌時期的,都無法理解這個時期的野蠻和奇特之處。
玄襄倒也沒生氣,語氣平淡地說:“你說得有理,我自然全聽你的。”
可是已經來不及多說了。
容玉聽見遙遠處傳來一聲長吟,好像是人聲發出來的。她神色嚴峻,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按在左手的手腕,默念了幾句咒文,刷得抽出什麼來,隻是靈光一閃,又消失在混沌之中。
玄襄第一次見她用兵器,而她手中的兵器很特別,偶爾會有光芒溢出看得到實體,更多時候卻好像並沒有存在。是虛無,他從好幾本古籍中讀到過。容玉是以身體為容器來養劍,這本身就是上古早已失傳的禁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