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陷在深處的八瓣蓮花箭頭咣當一聲落在地麵。
玄襄稍稍鬆了口氣,想點亮火折,隻是他臉上手上都是汗,手上一直打滑。容玉便幫他點亮了火折,他拿起那沾血的匕首靠近火光慢慢燒著,隻聽嗤嗤的聲響,上麵的血跡被烤幹,凝結成一塊塊血痂。容玉正想問他想做什麼,便見他將燒得滾燙的匕首貼到傷口上,發出了嗤的一聲輕響,隨即周圍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焦味。
容玉剛想驚叫,突然想到這不合時宜,忙抬手捂住唇。
隻見玄襄頓了頓,似乎緩過一口氣,再次燒熱了匕首,又貼到傷口上。這一次,他微微抬起頸,似乎全身都繃緊了,卻連哼都沒哼一聲。如此循環幾回,他終於放下匕首,有些脫力地靠在石壁上:“我沒事。如果不這樣做,傷勢反而會變嚴重。”
容玉看著他,也不知道是怎樣想的,似乎有點鬼迷心竅:“那你躺在我腿上,先睡一會兒吧。”
玄襄像是也有驚訝,隔了片刻才笑了一笑:“好,隻稍微躺一會兒,你等下記得叫我起來。”他慢慢地枕在她的腿上,隻要一睜眼便能看見她的臉。容玉抬手按在他的肩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空氣還彌漫著一股焦味,她的眼眸微微一動,伸手在他的側臉輕輕撫摸著。
玄襄閉著眼笑了一下,一把握住她的手,睜開眼笑意盈盈地看著她:“你在做什麼?”
容玉卻也笑了:“我剛才你沒回來的時候,我似乎記起什麼事情來,現在卻又想不起來。”
“記不起來也沒關係。”他此刻臉色蒼白,閉上眼時,那細細密密的睫毛好像兩道傷痕,“有些事,過去便過去了。”
容玉一直沒有叫醒他,直到他自然醒來。
他清醒過來時,天還未亮,隻見她已經歪倒在石壁上睡著了。玄襄撐起身,披上了外袍,他現在的身體雖然無法同過去相比,卻也跟凡人有很大區別,昨晚的傷到了現在,已經開始愈合。
裴炎依然在邊上昏迷著,皺著眉,有些痛苦的模樣。
玄襄低下頭看著容玉,她如今的容貌越來越似從前了,幾乎沒有什麼改變的地方。她從前的眼神總是很淺,看不到太深的心思,也許的確也沒有藏著太深的心思。他不忍心,卻還是輕輕拍了拍她:“起來了。”
容玉迷迷糊糊地看著他,嘟囔著:“這就要走了?”
玄襄笑了笑:“趁著現在還早,要盡快離開這裏。你也不想在半路被人截下來罷?”
容玉一聽他這樣說,立刻清醒過來,指著裴炎:“他該怎麼辦?”
“先到官道上去,這時也應該有人來找他了。”
他們慢慢往官道走去,玄襄還有傷,他們一直走走停停,果然正碰見出了城的裴曦,他騎在馬上,身後還有一群侍衛。
容玉忙喊道:“裴曦!裴二公子!”
裴曦聽到她的聲音,調轉馬頭,瞧見是她也有些吃驚:“你可有見到我哥哥?”
容玉指了一個方向:“往這邊走,有個山洞,他在這裏。”
裴曦點點頭,朝身後的侍衛打了個手勢,他們便急匆匆地往那邊趕去。
容玉卻還回頭看著他們策馬而去揚起的灰塵,一步三回頭的。
“你在想什麼?”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想,如果剛才跟裴曦索要官馬,他會不會肯。”
玄襄拉住她的手:“你別想了,官馬上有印記,不論你走在哪裏,都很容易暴露行蹤。”
他們沿著官道走了一段,便又拐入附近小鎮裏。容玉問:“這裏還是京城的地界,停在這裏沒有關係?”
玄襄搖搖頭:“不,先在這裏休息兩日,然後我們再回京城。”
“……什麼?”
“今日京城裏必定翻了天,明日他們就會繼續搜人,搜到這附近來,所以那時回去反而安全。”
容玉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笑著答應了。
他們的模樣太過顯眼,客棧人來人往,定是不能住了。玄襄打聽了一下,知道這附近有位老太太,膝下隻剩下一個孫女,因為寡居多年,脾氣十分的差,那些暫時落難去她家做工的人都受不了她的脾氣。但凡提到她,大家都紛紛搖頭。
玄襄讓她在門口等一等,自己去敲了那位老太太的門,隔了片刻,他便出來:“我已經跟那老夫人租了半邊院子,正好靜養兩日。”
容玉疑惑地看著他:“這位老夫人竟然願意租給你?”
玄襄似笑非笑:“為何不可?”
容玉便不再問。
那宅子是兩進兩出的,租下的半邊有兩間客房,而對麵院落主廂房中卻是房門緊閉,悄無人聲。
玄襄借了柴房燒了熱水,讓她去梳洗,甚至還準備了舊衣服給她。容玉拿起那衣裳,樣式有些老了,衣料也粗糙:“這是誰的衣裳?”
“是那位夫人的女兒的,你暫且將就一下。”
容玉朝他笑了一下:“我沒這麼嬌氣,談何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