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你看錯了,那不是‘靈活眸光’,那是淺藍色的隱形眼鏡,一副三千二,還買一送一,在光南配的,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報我的名字,說是陸小語介紹,搞不好還會幫你打九五折,再附贈貴賓卡一張,以後買食鹽水打八折。”

翻翻眼睛,她無禮的態度擺明——相親失敗,同誌毋需努力。

“現代的女孩都憎恨溫婉柔順、含羞帶怯嗎?”浩祥莞爾,不在意她的無禮。

他若不是有個如宰相的超大容量肚皮,就是不知道“拒絕”的現代進行式怎麼寫。碰到這種人,隻有收起“暗示級”用起“麻辣級”的拒絕方式。

“我並不憎恨這些特質,隻不過你若是想找‘溫婉柔順’,我會建議你跟小叮借個時光機,到白堊紀去走上一遭;要是想找‘含羞帶怯’,恐怕要多帶些點心上路,因為你必須走更遠的路,到藍綠藻世界去碰碰運氣。”

“你在建議我,找隻爬蟲類或單細胞植物當女朋友?”他大笑,不把小語的諷刺擺心間。

“可以啊,物以類聚、數大就是美,同種相吸、異類相斥嘛!相信我,你們會非常非常門當戶對。”啜一口惡心咖啡,她的心和胃一樣想“翻”。

“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碩僑說得對,你不隻頭腦聰敏,跳躍式的思考方式老讓人跟不上你的腳步,很有挑戰性,我決定了,要交你這個朋友!”

那是……下定決心追求?不要吧!

僑哥哥是因為跟不上她的思考方式,才括她這根雞肋,勉強將就宜芬那根雞腿嗎?

是了,一定是,他向來不愛吃油膩的雞腿,要真是這樣,她很願意改變呀!頂多不和他說些無聊廢話,頂多裝裝“藍綠藻”嘛!抬起頭,小語對上碩僑的眼,看到他臉上的不讚同。

突然她的“反骨”吃下三斤生長激素,瞬地長大茁壯、變成和大樹一樣。別過臉,假裝沒看到他的不讚成,她回應許浩祥一句:“很可惜,我沒有飼養恐龍的畸形嗜好!”

宜芬聽見她的話,忙提高音量把小語的聲音遮蓋過去。“小語雖然和我同年,可是看起來比我年輕得多,是不是?”

“要不是我親眼看她一年一年長大,我也很難想像她都上大二了,隻不過還是小孩子心性,皮得緊。”碩僑也跟著幫腔。

“小語很棒,幫出版社寫過不少小文章。”宜芬接口。

“我記得小語剛上高中……”他們兩個一搭一唱,從小語青澀的少年時期瑣事,钜細靡遺地說到成年,好像拿她當總統競選人,執意要替她出一本“台灣之女”。

幸好陸家爸爸沒瞎、陸家媽媽沒瘋,否則陸小語版的“乞丐查某囝仔”就會登上暢銷排行榜。

怪哉,她又不是菜攤上擺過隔夜賣不掉,垂頭喪氣、死氣沉沉的爛茼蒿,值得他們這般大力推銷嗎?

尤其是宜芬,她怎能自己挑走那顆最鮮嫩多汁的上等果子後,再回頭頻頻催促她把那袋爛掉的過期水果提回家?

自古有雲: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養著養著就養虎遺患了。

推開咖啡,她把碩僑身前的紅茶拿過來,像中古世紀的吸血鬼,不換氣地長吸一口,那杯紅茶當場陣亡。

她抬起頭,皮笑肉不笑插進話:“我,陸小語,二十一歲,正值青春發動期,家中父母雙全。小語無長‘胸’,阿爺無大‘女’兒,幸好天下太平、有人高喊兩岸和平協商,所以至今我尚且無須‘市鞍馬’、‘從此替爺征’,我從小的願望是……”

在眾人詫異的眼神中,小語左望右觀,很無辜地笑笑說:“你們不是打算替我出一本偉人傳記嗎?難道是我會錯意?”

說到這裏,如果還有人能把這出相親戲完整版唱到終場,也算有本事。

“浩祥、宜芬,你們先坐一下,我跟小語談談。”他推推眼鏡,把她往樓下帶。

***

小語攀著門口的麥當勞叔叔手臂,佩起嘴,一肚子怒氣無從宣泄。

他帶著研判意味的眼光望住她,鏡片後的眼睛看不出有沒有生氣。

一時間他不說話、她也不出聲。

須臾,小語憋不住投降了,顧左右而言他:“麥當勞叔叔站在這裏,害人家的摩托車停不進來,我要去告它路霸,讓交通大隊把它拆除。”

嘴巴說告,身體卻越靠越近,到最後,她的兩隻手精神錯亂,誤把“它”當成僑哥哥,硬是環上人家的腰身。

“你在鬧別扭?”

他嘴角揚起時,她的心髒動脈鬆弛、血紅素正常運轉,方才貧血的頭暈現象宣告消失。

“為什麼不喜歡浩祥?”碩僑問,扳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再鑽入麥當勞叔叔懷裏,他今天身上沒帶足夠的錢,恐怕賠不起人家一個麥當勞叔叔。

“他很矮。”挑毛病不是她的專長,可惜在她眼中,他的缺點多過優點。

“一七二是中等身材,不算矮。”他反駁。

“我有一六五公分,要是配個一七二的矮男人,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穿高跟鞋?”說到這裏,她賭氣地揮掉兩顆淚水。然後,當她抬頭對上他眼裏那一點點的小小憐惜時,翡翠水庫泄洪啦……嘩……強烈台風過境……

從來不知道,不穿高跟鞋對她會有那麼重要,重要到讓她一想起未來,不能套上“矮子樂”的悲慘歲月,就會眼淚鼻涕齊飛。

他攤攤手,把手帕遞到她麵前,接著出借自己的肩膀。

小語好高興,他掏出來的是手帕,而不是用一次就扔的麵紙,那麼,後天她就可以把手帕洗得香噴噴的送還給他,然後再借故哭上一場,他又掏出手帕……

就這樣,冤冤相報、惡性循環,製造無數次的“浪漫相遇”,噢……浪漫耶!

“除了身高,你對他還有哪裏不滿意?”他輕聲歎息,接受她的說辭。

“他眼睛沒有雙眼皮,還不戴眼鏡遮醜,既沒自知之明,又不斯文。”自從認識碩僑後,所有沒戴眼鏡的男人都和斯文絕緣。

“還有呢?”他興味十足地看著她。

“他說話聲音太大,好像是雷公的直係血親;他頭發太多,好像亂葬崗的雜草;他喜歡動不動就抓抓頭,好像台灣保護過度的彌猴;他很愛吐舌頭,好像惡心巴啦的變色龍……”

一路說到底,連服務小姐給他的那杯紅茶,看起來都和長滿紅蟲的基隆河水一樣可怕。雖然他那杯和她剛喝掉的那小半杯,出自同一部機器。

“總而言之,他被三振了?”

“對!他被三振、四振、五振,震成腦震蕩、震出三級的昏迷指數。”

“好吧!那你想要幾公分高的男朋友?”他妥協,不想再勉強她。

“一八三!”像你這樣高!她在心裏補上一句。

“還有呢?”

“要戴眼鏡,說話慢慢、斯斯文文的,要客氣有禮,喜歡穿藍色衣服、喜歡晨跑,雖然喜歡打籃球,可是不會全身冒出汗臭味……”她握住他的手,偷偷搜集他的細胞,在心底複製一個僑哥哥。

她在說玉皇大帝嗎?否則凡人中有哪個流了汗還會泛香的?除了曆史上記載過的回族香香公主外,好像沒人有這等本領。

不過……他堅信海上有逐臭之夫,香香公主身上的氣味會被小說家拿來渲染的原因無它,就是乾隆皇愛嘛!情人眼中出西施,因為愛情,眼睛都有權利“破病”了,誰規定嗅覺不能暫時秀逗?反正戀愛中的人最偉大。

“既然他已經被三振,我們是不是要回去把這個不幸消息,告知當事人?”他好笑地攬過她的肩膀。

“當然!”摸摸鼻涕,她的酒窩吸幹來不及揮發的淚水。

“那,我可不可以拜托你,用‘和緩’、‘溫柔’的態度公布結果好嗎?”他沒等她回答,續接著警告說:“你千萬別叫我到三疊紀去找‘和緩’和‘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