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駝之劫(1 / 3)

滇西榴花寨沙定籌之亂已平,尤總兵帶兵到榴花寨左近一帶,踏勘苗匪教匪死在四頭人猿手內的屍首,盡是男的,沒有女的。便知白蓮餘孽女匪首九尾天狐,未遭劫數而定已遠揚。雖然被她逃出命去,諒已不能興風作浪。一夜工夫,竟被沐二公子帶了兩位女英雄一掃而平,作成了尤總兵一場大功勞,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在這位總兵暗暗得意非凡當口,那位沐二公子沐天瀾忽驚忽急,忽哭忽笑,守著床頭生死一發的羅優蘭,追著屋上隱現不測的羅刹夫人,纏綿悱惻,蕩氣回腸,折騰了一夜,一顆心鬧得粉碎,何嚐有一刻安頓?

萬幸羅刹夫人憑四頭人猿的腳力,飛一般取來了起死回生的獨門解藥,挽救了生死關頭的嬌妻。可是在“幸不辱命”

四個字上,幾乎又把癡情的沐二公子折騰的半死,好容易哭求哀告,感動得心回意轉,決定了“不問世事,偕隱山林”的目標,和一月後在白夷苗村相會的預約。才和羅刹分手,回轉羅優蘭病榻,和老丈人桑苧翁用羅刹夫人放在桌上金盒子內獨門對症解藥,馬上如法施為,替危機一發的羅優蘭內服外敷,細心調理。

關於撫緝地方,鎮壓匪黨一切善後事宜,都交尤總兵去辦理;他不願問,也沒心腸去顧問。鎮日在蒙化縣衙內守住了羅優蘭的床前。這樣在蒙化城內,又勾留了幾天,仗著下藥對症,果然神效異常。羅優蘭期門袕創口,雖一時尚未平複,袖箭奇毒,業已消解盡淨,氣色業已好轉。仗著羅優蘭內功素具根底,體質異眾,已能離床起坐,言動如常。她自己明白,這條性命沒有羅刹姊姊一夜奔馳,早已鴛鴦拆散,投入鬼門關內了。

經沐天瀾暗中告訴她羅刹夫人的預約,和“幸不辱命”四個字的小小風波,羅優蘭珠淚紛拋,嗚咽著向沐天瀾說:“我這條命是我羅刹姊姊賜給我的,她的見識又比咱們高得多。她怎麼說,我們便怎麼辦,從此以後,我們三個歡喜冤家,誰也不能離開誰。現在我已能行動,此地難以久留,家中哥嫂又不知怎樣盼望著我們,我們同我父親快回昆明去罷。”

商議定妥,桑苧翁雖然想獨行其是,飄然遠行,但經不起嬌女愛婿百般求懇,自己愛女的傷口未複,一路長途,也得自己護送,沒法子不和他們同回昆明沐府。於是翁婿愛女三人,仍然帶著改扮家將的苗婦和幾個家將,別了尤總兵,離開滇西,趕回昆明。三人到了昆明沐府,沐天瀾的哥嫂得知掃蕩滇西苗匪的奇功,自然喜出望外,沐府的聲威,也似乎為之一振。這位老丈人桑苧翁,自然是沐府唯一的貴賓,在全府尊視之下,也養尊處優的優遊了許多日子。

可是他雲遊已慣,樂處山野,情願和閑雲野鶴一般,自在逍遙,卻受不慣高樓大廈,錦衣玉食的供養。待得羅優蘭創口平複,行動如常,竟悄沒聲的獨自溜掉了。羅優蘭、沐天瀾無可奈何,隻好讓這位老丈人獨行其是。一算日子,夫婦回到家中,已過了一個多月,羅刹姊姊苗村相會的約期,得趕快踐約,明知哥嫂麵前,極難通過,想走的話,也得依照老丈人的辦法,悄悄的溜掉。

但是這一去,既然要行羅刹夫人“不問世事,偕隱山林”

的約言,說實了,便得不顧一切的棄家遠遁。在當時羅刹夫人麵前,隻求和她廝守,百依百順,毫無考慮的餘地。哪知道夫妻回家以後,想突然從高堂大廈、安富尊榮的巍巍沐府中,毫不留戀的躲入深山僻徑的林穀內,便覺得種種困難,都一齊兜上心來了。一麵又時時想念著羅刹夫人的恩情厚愛,絕不能違背她的預約,如果違了夙約,便等於自食前言,不願和羅刹姊姊見麵了。不和羅刹姊姊見麵,非但沐天瀾絕無此念,羅優蘭也無時不刻不盼念著救命的羅刹姊姊。但是想見麵,便得棄家踐約,兩夫妻心理交戰,暗地不知商議了多少次,委實難以狠心決定下來。

可是時間不留人,一天天飛快的過去。一算日子,和羅刹夫人預約之期竟已過了頭,再不前往踐約,便有點交代不過去。這一來,弄得夫妻二人,寢食難安,過一天,便發一天愁。夫妻兩癡心妄想,最好羅刹夫人突然光降沐府,然後千方百計,磨著她留在家中,羅刹夫人開辟桃源樂土的大計劃,緩議緩辦,才合夫妻倆的心意。

但是夫妻倆的心意,隻能暗暗存在心裏,而且自己也明白,還是妄想。羅刹夫人堅決的心腸,明澈的見識,絕不會俯從兩人的心意的。兩夫妻暗地為難,他們哥嫂當然不為知曉,不過看出他們倆不知為了何事,有點坐立不安,卻已瞧出一點痕跡來了。問他們時,他們又推得一幹二淨,可是經哥嫂一問,夫妻倆更難過了。夜裏夫妻倆又暗地細細商議,為了此事,失神落魄的形狀,連哥嫂都瞧出來了,再不決定去留,連自己都無法交代了。

沐天瀾想起,那晚蒙化縣衙屋上,和羅刹夫人一番恩愛纏綿,難分難舍的情狀,最後羅刹夫人提出三人偕隱的話,自己一口應諾,覺得毫不為難。這時想起來困難重重!最難受的,羅刹夫人那時說的:“好!一言為定,一月後,我在苗村恭候你們!”

嬌嬌滴滴的這幾句話,好象老在耳邊響著。這時夫妻倆對於錦衣玉食,難割難舍,好象羅刹夫人早已窺破他們倆的心意,故意用這種要挾來難他們,好藉此脫身似的。

他想到這層,嘴上不禁“啊呀”一聲,喊出口來。

羅優蘭一追問,沐天瀾說明自己想頭。羅優蘭一頓腳,歎口氣說:“瀾弟!我們不能做忘情負義的人,我們也不能讓羅刹姊姊獨行其是。好在滇西之亂已平,哥嫂在家,也沒有不得了的事,我們且找著羅刹姊姊再說,我們明天走罷!”

夫妻倆剛決定了主意,想到苗村踐約去會羅刹夫人之際;不料風波突起,滇西之亂方平,滇南之禍又起。夫妻倆決定去留的第一天,沐府突然得到滇南石屏州金駝寨龍土司苗卒飛馬急報,報稱,“金駝寨突被女匪羅刹夫人帶領飛馬寨岑猛手下苗匪,乘虛圍攻,已經攻進險要。龍土司和映紅夫人拚命抵擋,勢已垂危,特地飛馬趕到昆明求救。越快越好,遲則金駝寨難保,龍土司夫婦性命恐已死於亂軍之中。”

沐天瀾、羅優蘭聽得大為驚異,簡直是奇事,羅刹夫人怎會幫著飛馬寨攻掠金駝寨?慌問飛報的苗卒,“怎知攻打金駝寨是女匪羅刹夫人呢?”

苗卒報說:“金駝寨的人們,都瞧見一個美貌凶勇的女匪,當先騎著一匹馬,馬後有人擎著一麵大旗,旗上寫著‘羅刹夫人’四字,決不會錯。”

苗卒這樣一說,夫妻倆越發鬧得莫名其妙,雖然覺察有人頂冒,羅刹夫人決不會做出這樣事來。但是滇南出名的黑牡丹已死,別無著名女匪;便是有,也沒這大膽敢冒羅刹夫人的名號,冒她名頭,又有什麼用意呢?這真是意外的奇聞了!可是金駝寨勢已垂危,沐府與龍土司的淵源,豈能坐視不救?

明知路遠勢危,也許救兵未到,金駝寨已落入人手,也得連夜馳赴滇南,探查真相,免得勢成燎原,不可收拾。當下沐天瀾羅優蘭挑選了幾十名家將,一律騎著快馬出發,趕奔滇南。一麵由他哥哥沐天波急發兵符,知會滇南沿途官軍,調動人馬接應。

救兵如救火,沐天瀾羅優蘭夫妻倆率領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家將,星馳電掣的趕奔滇南。從昆明到滇南石屏州,最快也得兩三天工夫,等得夫妻倆趕到金駝寨,攻打金駝寨的苗匪和扯著“羅刹夫人”旗號的女匪,都已蹤影全無。但是一座較有規模,夫妻倆曾經作客的龍土司府,已燒得片瓦無存,殘垣斷壁,一片焦土,真是觸目驚心。而且血跡斑斑,遺屍遍地,縱火焚燒的遺留灰燼和龍家苗族哭夫覓子的遍地哀聲,真是慘不可言。

未死的和帶傷的頭目和苗卒,一見沐二公子帶領救兵到來,個個哭拜於地,指手劃腳的哭陳這次遭劫難的經過。而且眾口同聲,說是羅刹夫人是罪魁禍首,要沐二公子看在以往龍土司忠心耿耿的上麵,替金駝寨龍家苗作主,興兵報仇,活擒羅刹夫人祭靈。

人多言雜,一時難以聽清出事首尾,龍家苗老弱男婦,又在兩人麵前,眾口同聲的罵著羅刹夫人,心裏更是難過異常,一時又無法解釋。龍土司府已成瓦礫場,吩咐在適當處所,設起行帳,指揮家將,扼守出入要口。然後召集幾個懂事頭目和能說漢話的老年苗人,好言撫慰,細探出事經過和龍土司夫婦遭難情形,由頭目們從頭至尾講出經過細情,才明白了一切。

原來金駝寨土司獨角龍王龍在田,自從經沐二公子在玉獅穀把他救回以後,總是無津打采,恢複不了以往雄視一切的氣概,加上映紅夫人心痛秘窖黃金被羅刹夫人席卷而去,也失神落魄的提不出興趣來。對於掌理全寨事務,和躁練手下苗卒,便不象以往雷厲風行。上麵一鬆懈,下麵頭目們難免乘機偷懶,疏於防範。偏偏得力臂膀金翅鵬,險上蟒毒雖經黃牛峽大覺寺無住禪師盡心調治,逐漸複原,卻已成了半麵人,半個麵孔已經失了原形。

金駝寨的人們,稱他為半麵韋陀,無住禪師離開金駝寨時,半麵韋陀金翅鵬蟒毒雖淨,體力還未十分複原。金駝寨出亂子當口,龍飛豹子那孩子,幸虧這位半麵韋陀誌切存孤,奮勇救出,到現在還不知半麵韋陀和龍飛豹子逃到何處去了。

還有龍飛豹子的姊姊龍璿姑,卻幸虧她立誌求師學劍,在沐天瀾羅優蘭首次回昆明以後,龍璿姑拿著羅優蘭的介紹信,早已辭別父母,遠奔三鄉寨,在那兒拜桑窈娘為師,津練劍術,躲避了這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