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駝之劫(2 / 3)

事先,石屏城和金駝寨之間有個關隘,叫做五郎溝,距離金駝寨隻十幾裏路。駐守五郎溝守備岑剛,原是飛馬寨岑胡子岑猛的本家兄弟。以前沐天瀾夫妻首次到金駝寨,營救獨角龍王時,五郎溝岑守備和石屏吳知州,曾經到金駝寨來拜訪。沐天瀾夫婦回昆明以後,這位岑守備又有意無意的在金駝寨四近進出,有時也到土司府拜望龍土司。獨角龍王沒有把守備放在心上,有時還推病不見,可是金駝寨內防備鬆懈,兵力薄弱的情形,已被岑守備看在眼裏了。

在沐天瀾夫婦,從滇西蒙化回轉昆明,羅優蘭深居沐府,調養傷口這一個多月光陰內,五郎溝岑守備行蹤詭秘,常常到飛馬寨看望他族兄岑胡子。這期間,金駝寨異龍湖對岸,象鼻衝那條長嶺上,發現了一大批過境的獵戶,不下四五十人。其中還夾雜著幾個漢人,以前龍土司絕不準其他苗族,在異龍湖近處逗留。這次經下麵頭目們報稱大批獵戶過境,龍土司聽得是過境獵戶,以為隻要不在近處逗留,無關緊要,懶得多事,也沒派人追蹤,探個實在。

自從發現這批過境獵戶以後,金駝寨四近常常發現行蹤詭秘,麵目凶橫的其他苗族,三五成群,似盜非盜,也瞧不出從哪裏來的。不過一現即隱,並沒有侵入金駝寨境內,也沒有什麼可疑舉動。金駝寨頭目們,素來仗著獨角龍王以往赫赫威名,狂傲自大慣的,總以為沒人敢到金駝寨來尋是非。

向龍土司夫婦報告時,龍土司夫婦又沒在意,頭目們也就忽略過去。

哪知道在這四近不斷發現外路苗族當口,有一天晚上半夜時分,龍土司夫婦正在熟睡當口,前麵聚堂木鼓(苗寨議事之室日聚堂,聚眾報警用木鼓),震天價急響起來,金駝寨各山頭峭壁的碉堡也響如貫珠。龍土司夫婦在睡夢中驚醒,一躍而起,突見樓窗上已映起一片火光,全寨呼號奔馳之聲,已亂得開了鍋一般。獨角龍王映紅夫人大吃一驚,慌整束身上,備好軍器,趕下樓去。走到半樓梯,幾個親信頭目,正氣急敗壞的奔來報告:“說是金駝寨要口,已被突然進攻的匪盜侵入,龍土司府前後又突然無故起火,定有堅細混入,請土司火速發令集眾抵擋。”

映紅夫人剛喝問了一句:“哪裏來的匪徒,怎麼事前一點風聲沒得?”

話剛出口,半空裏嗤嗤亂響,火光一團團的齊向樓屋飛來,竟是從府後通插槍岩的崗子上鑽射下來的火箭。刹那間內外喊殺連天,人聲鼎沸。最可怕的,隻是一群人眾在一片練武場上,呼喊如雷,聲聲喊著:“不要放走了龍在田夫婦!”

龍土司剛目如燈,麵如噴血,一聲大吼,揚起一柄金背大砍刀,一躍而下。

映紅夫人嘴上喊著:“龍飛豹子呢?快去知會半麵韋陀一起拚力殺退匪人。”

一麵喊著,一麵左手挽起獸麵護身盾牌,盾上插著十二支飛鏢,右手舞著長鋒薄刃翹塵刀。跟著丈夫,領著一群親信頭目,從樓下殺奔後寨。

苗寨建築,竹木為主。後寨高崗上,火箭齊飛,一排樓窗,業已著火延燒。等得龍土司夫婦領著一群親信頭目踏上後寨練武場上時,便知大禍已臨,敵人深入,金駝寨基業無法保全了。原來這當口,平時掩蔽藏金地窖的幾所小屋,這時門戶洞開,火燎亂飛,敵人象螞蟻出洞般,從屋內蜂湧而出。一見這樣情形,立時可以明白,大勢已去,咎在自己夫婦兩人太疏於防範了。裏麵地道原通著寨後插槍岩金袕廢礦,總以為威聲素著,就近苗族,不敢正視,地道內秘藏黃金,已被羅刹夫人席卷一空,更是不大注意這地道了。

哪知大禍天降,匪人竟從地道偷襲深入,看情形來勢不小。布置已非一日,這時已無暇再想安全之策,除出決死一拚,已無他途。苦的是事起倉卒,敵人竟從地道深入,外麵要路口又已失守;內外交攻,自己苗卒散處分碉,一時難以集中。火勢已旺,一座土司府立時要變成灰燼,能夠殺出府去便是好的。

這當口,後寨練武場上已布滿了敵人。當中跳出一個身形魁梧,虯髯繞頰,腰纏飛刀,手持長矛的大漢。大漢身後,一個身材苗條,裝束詭異的女子,手橫長劍,腰佩彈囊,背負彈弓,臉上卻罩著血紅的人皮麵具,獨角龍王龍土司從火光影裏,一見持矛的大漢,立時暴跳如雷,怒發上衝,大聲喝罵道:“好呀!我道是誰?敢偷襲我金駝寨,原來是你岑胡子領的頭。憑你飛馬寨一點根基也敢造反,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岑胡子岑猛長矛一柱,哈哈一聲狂笑,指著龍土司夫婦喝道:“你們夫婦倆,平時依仗沐府一點靠山,在滇南作威作福,欺侮同族苗人,甘心做漢人鷹犬。九子鬼母死後,你一發稱孤道寡,雄霸滇南,以為你金駝寨是鐵打江山。哪知道你惡貫滿盈,隻被我們略施小計,便長驅直入,前後包圍,今晚製你死命,易如反掌。你夫婦倆如果想保全一家老小,快把曆年積存的黃金全部獻出,還有商量。否則,殺得你全家雞犬不留,休怨俺岑胡子心狠手辣……還有一樁事告訴你,叫你死得不做糊塗鬼。”

說罷他一閃身,向身後蒙人皮麵具的女子一指,大聲說道:“這位女英雄,便是饒你一命,放你回家的羅刹夫人;指望你悔過自新,和沐府斷絕來往,向滇南各苗族同心合作。

哪知道你依舊和侞毛未退的沐二小子,吃裏扒外的女羅刹(即羅優蘭)勾結一起。致榴花寨土司沙定籌,碧虱寨土司夫人黑牡丹同遭毒手。羅刹夫人的本領,大約你們都應該知道。

現在這位羅刹夫人會合俺飛馬寨全體好漢,親來問罪,金駝寨已在俺們掌握之中,插翅也難逃出俺們手心去。還不低頭服輸,尚有何說!”

岑胡子得意揚揚的喝罵了一陣,那位蒙著人皮麵具的羅刹夫人,也用劍一指,嬌聲叱道:“岑土司話已說明,你們死活隻有兩條路。想活命快把全部黃金獻出來,牙縫裏進出半個不字,馬上劍劍斬絕,毫不留情,把你們殺盡了,把你這土司府刨根翻地,不怕搜不出你夫婦倆秘藏的黃金。哪一條道合算,你們自己想去罷!”

龍土司夫婦倆,一聽岑胡子和自稱羅刹夫人的一番話,又驚又愕,鬧得莫名其妙。沙定籌、黑牡丹的死訊,滇西滇南路途遠隔,沐府又沒來人,是真是假,且不去管他,隻憑岑胡子羅刹夫人口中之言,明擺著今晚暗襲金駝寨,全為秘藏黃金來的。但是全部黃金早被羅刹夫人用詭計席卷而去,何以本人又引著飛馬寨岑家人馬,來索取黃金呢?

如果這人真是羅刹夫人,自己做的事不會不知道,這可是什麼詭計呢?敵人業已深入,一個飛馬寨岑胡子已經不易對付,又加上這個女魔王羅刹夫人,如何得了?

兩個一瞧,自己身邊依然隻有十幾個親信,前寨殺得沸天翻地,並沒有自己部下趕到後寨保衛,可見大勢已去。再擔心自己的兒子龍飛豹子和半麵韋陀金翅鵬,許久沒露麵,也許已遭毒手。

龍土司夫婦倆心如油煎,映紅夫人更是急得發瘋,一聲大喊,指著自稱羅刹夫人的蒙臉女子喝道:“你這生長野獸窩,不通人性的野賤人,你把我們秘藏地窖的二萬兩黃金,用詭計全部偷去,一人獨吞。現在仗著你偷黃金時熟悉插槍岩地道,又勾結飛馬寨乘虛而入,嘴上還想索討黃金,你是沒話找話,存心欺侮人。黃金全在你手上了,哪裏還有黃金?我們金駝寨沒有了曆年積存的黃金,便成了空寨。我們老夫婦正怒氣衝天,正想找你這野賤人拚命,今晚不是你,便是我!”

喝聲未絕,映紅夫人舞起刀牌,發瘋般向那蒙麵女子殺了過去,獨角龍王也一聲大吼,揚起手上一柄大砍刀,橫砍豎砍,猛厲無匹的向岑胡子拚殺猛攻。身邊十幾個親信頭目,也顧不得彼眾我寡,惟有一死相拚,真是一夫拚命,萬夫莫擋。

獨角龍王夫婦率領手下十幾名親信勇敢頭目,在後寨練武場上和敵人一場混戰,真是視死如歸。岑胡子帶來幾十名黨羽也死了不少,尤其映紅夫人盾牌上插著的十二支飛鏢最為厲害。

她早知羅刹夫人名頭,不管敵人是真是假,並不和那女子死拚,隻一味亂殺。仗著自己飛鏢發無不中,隻要飛鏢一中上,見血封喉,不管是誰,立時廢命。因為她十二支飛鏢,鏢鏢喂毒,無奈她飛鏢隻有十二支,雖然射死了不少人,卻沒射死岑胡子和自稱羅刹夫人的女子,自己飛鏢發盡。手下十幾名親信頭目,也死得差不多了。

敵人越來越多,大約前寨也被攻進,一帶樓房已被大火燒得傾倒下來。她一看情形有死無生,還想和她丈夫奮勇殺出重圍。舞起刀牌,向圍困獨角龍王所在殺了過去,一麵拚殺,一麵高聲大喊,知會獨角龍王,叫他隨自己奪路逃命。

無奈人多聲雜,人影亂竄,非但得不到自己丈夫回答,也殺不到丈夫跟前。突然麵前一彈飛來,用手上盾牌一擋,不料這顆飛彈,與眾不同,被盾牌一擋,立時爆裂。從彈內爆散一陣觸鼻的香霧。映紅夫人鼻子裏一聞到這種香味,一陣天旋地轉,立時撒手棄刀,昏然倒地。這當口,獨角龍王土司也久戰力絕,中了岑胡子一飛刀,和他夫人同死於亂刃之下。

獨角龍王龍土司夫婦一死,金駝寨便算瓦解。隻苦了平時托庇於龍土司的龍家苗男婦老幼,飛馬寨岑胡子手下,任意劫殺,屍橫遍地,鬧得鬼哭神吼。這其間,惟獨養病初愈的半麵韋陀金翅鵬,和龍土司兒子龍飛豹子兩人,蹤影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