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說兩人死於亂軍之中,事後檢查,卻沒搜尋著屍骨。才相信他們兩人也許遠走高飛,逃出性命去了。
直到以後,龍土司女兒龍璿姑劍術學成,改撈道姑,仗劍尋仇。在長江一帶姊弟巧逢,才知亂起之時,半麵韋陀金翅鵬明知金駝寨已無法保全,自己身體未複,爭鬥不得,勉強拚命,無非添一條性命上去,於事無補。在亂得一團糟當口,他立定主意,存了保全孤兒以報知己的念頭,把龍飛豹子背在身上,隱著身形乘亂越牆而出,遠走高飛,居然替龍土司保全了一點骨血。
金駝寨遭了這場大劫,赫赫威名的獨角龍王,固然一敗塗地,夫婦雙雙畢命。可是飛馬寨的岑胡子,為了暗襲金駝寨,傾了自己全部力量,費了許多心機,結果也是鬧得一場空歡喜。而且自己帶來的部下,被金駝寨龍家苗族一場拚殺,明殺暗傷,也損失了不少津銳。還有那個臉蒙紅色人皮麵具,自稱羅刹夫人的女子,也是一無所得,大失所望。在金駝寨劫殺了一場,搜掘了一夜,幾乎連土司府的地皮都翻了過來,何曾得著大批藏金?本來藏金隻有二萬多兩,已被貨真價實的羅刹夫人席卷而光,哪裏還藏著第二批黃金呢?
這位西貝的羅刹夫人,隻能怨自己智能薄弱,運氣不佳,處處失敗罷了。非但黃金之夢,變成泡影,白白把金駝寨攪得稀爛,而且沒法子占據了金駝寨的地盤。因為飛馬寨和金駝寨距離著不少路,岑胡子還有這樣實力,把金駝寨據為已有。又擔心著昆明沐府調兵出征,這次暗暗偷襲目的全在黃金,希望成空,隻好收兵返回自己老巢去了。
飛馬寨岑胡子癡心妄想掠奪龍土司藏金,原非一日。在沐二公子單獨和羅刹夫人會麵,同赴玉獅穀營救獨角龍王當口,早已暗地聽到岑胡子這樣口風了。這次突然發動,卻是這位西貝的羅刹夫人一手造成。究竟這位西貝羅刹夫人是誰?
不是別人,正是在滇西失敗,僥幸逃出四頭人猿眼爪之下的九尾天狐。
她和幾個同黨落荒逃命,不敢再回蒙化育王寺。便由榴花寨逃入通達滇南的哀牢山,由哀牢山再一路逃奔飛馬寨。九尾天狐和飛馬寨岑胡子本不相識,隻因榴花寨苗匪首領沙定籌本和飛馬寨信使往還,互結密約;九尾天狐在滇西籠絡沙定籌,隱握大權,岑胡子早已聞名。這時九尾天狐無路可奔,權且躲入飛馬寨中,仗著她一點姿色和狐媚手段,和岑胡子一見,便氣味相投。一陣花言巧語,岑胡子便死心塌地的拜倒在九尾天狐裙下了。
九尾天狐投奔飛馬寨不久,岑胡子得到情婦黑牡丹命喪蒙化城的消息,連首級都被沐二公子帶回昆明,祭告亡父。這一個消息幾乎把岑胡子驚死痛死,幸而身旁又添了一個九尾天狐,似乎比黑牡丹略勝幾分;便戀著新的忘了舊的,每天和九尾天狐膠在一起。常常談起滇南苗族消長之勢,和金駝寨龍土司府內秘藏大量黃金的情形,自己垂涎多年,苦於無法可施。
九尾天狐初到滇南,當然也不知道龍家藏金早落他人之手,她一聽有這許多黃金也紅了眼。她權和岑胡子結合,原是一時安身之計,並非真心。而且那晚在月下和沐二公子隻見了一次麵,談了幾句話,不由的把沐二公子的影子,牢牢嵌入心中,一發把羅刹夫人恨如切骨。她從飛馬寨探出羅刹夫人和猿虎相處的玉獅穀便在滇南,不禁有點膽寒,岑胡子窺覷龍氏藏金,遲遲不敢動手也是怕著神出鬼沒的羅刹夫人。
自己手刃妹子胭脂虎的一幕怪事,想起來便害怕得不得了,滇西沙定籌鬧得落花流水,黑牡丹自己趕到蒙化找死,連腦袋都搬了家。這些可怕的事,事後探出都是羅刹夫人的手段,更是提心吊膽,惟恐那位羅刹夫人尋晦尋到自己頭上。
不料事有湊巧,自從九尾天狐投奔飛馬寨以後,暗地派了幾個津細親信,到玉獅穀左近去探穀內動靜,密探的苗卒回來報稱:“玉獅穀要口鐵柵業已撤去,穀內那所大竹樓和不少房子業已用火燒毀。非但羅刹夫人走得不知去向,連看守玉獅穀一群人猿和七八頭猛虎,都已蹤影全無。玉獅穀已成空穀,看情形羅刹夫人率領一群猿虎,已遠走高飛,不在滇南了。”
岑胡子猜不透羅刹夫人何以棄掉了玉獅穀,又疑又喜;還怕羅刹夫人遷移不遠,過了一時,四麵打探,絕無羅刹夫人的蹤跡。這才明白羅刹夫人確已遠離滇南,這才膽子漸漸的大了起來。每天和九尾天狐商量,怎樣下手,攫取金駝寨龍家藏金?九尾天狐一聽對頭人不在滇南,也放了心。而且異想天開,來個冒名頂替,自己冒稱羅刹夫人,想把攫奪龍家藏金這口怨毒,一股腦兒推在羅刹夫人身上,也算報複滇西失敗之仇。
費了不少心機,先由五郎溝守備岑剛時時打探龍家情況,然後探地道,扮獵戶,一步步把飛馬寨所有人馬,暗暗埋伏金駝寨相近僻靜處所。偏偏碰著龍土司夫婦心緒不寧,百事鬆懈,竟被岑胡子九尾天狐成功了偷襲詭計,結束了金駝寨獨角龍王多少年的赫赫威名。而岑胡子和九尾天狐也白忙了-場,結果大批藏金依然一無所得,還疑神疑鬼的,不信映紅夫人拚殺時,說出藏金已被羅刹夫人拿去的話。一場白歡喜,隻作成了飛馬寨岑氏手下大批苗匪盡情的劫奪了一次。
不過金駝寨龍家苗族,和沒有遭劫的龍璿姑龍飛豹子姊弟,真個以假為真,把九尾天狐當作羅刹夫人,切齒痛恨,認為不共戴天之仇了。
這段金駝寨獨角龍王夫婦突然遭難的情形,在沐天瀾羅優蘭好言撫慰,向幾個懂事頭目口中探問時,那幾名頭目,當然隻能說出本寨遭難的經過。對於飛馬寨岑胡子和九尾天狐結合下手的內情,當然無法知曉;也不知自稱羅刹夫人的女子,是滇西逃來的九尾天狐。所以沐天瀾羅優蘭也隻能就事論事,按情度理的推測;明知羅刹夫人絕不會做這種可笑的事,當然有人冒名頂替,假禍於人。但是冒名的女子是誰?一時卻推測不到九尾天狐頭上去。
夫妻倆暗地一商量,認為龍家遭劫的事,既然有人冒了羅刹姊姊的名頭,這事得先和羅刹姊姊商量一下;何況我們三人,本來和她有約在先,要赴龍啐圖山苗討相會的,由滇南哀牢山奔龍啐圖山,也未始不可。但是許多難處跟著就來了,自己帶著幾十名全副武裝家將來的,難道到苗村去也帶著全班人馬麼?
金駝寨龍家基業,經此大劫算是一敗塗地,善後問題,非常困難。必須派人到三鄉寨通知學劍未成的龍璿姑,一麵又得四處找尋沒有下落的龍飛豹子和半麵韋陀金翅鵬。龍璿姑姊弟年紀雖小,畢竟是金駝寨的小主人;如果照這樣辦去,夫妻倆和一般家將替人看家,在金駝寨不知道要勾留到何日才能動身了?
再說,冒充羅刹姊姊的女匪,既然和飛馬寨岑胡子結合,也許隱身飛馬寨內。岑胡子又是罪魁禍首,龍家遭劫,沐府在私誼公誼上,使得興師問罪,捉拿元凶。在飛馬寨苗匪方麵,既然做了這樣不軌的事,當然也有預備,自己帶來幾十名家將,怕不夠用,還得發軍符調動人馬。啊呀!事情越想越多,這一次來到滇南,救人不成,便把兩小口投入渾水,變成作繭自縛的局麵了。
這天夜裏,沐天瀾羅優蘭兩夫妻坐在行帳內,越想越煩,鬧得坐立不安,羅優蘭忽地噗嗤一笑,向沐天瀾臉上看了看,笑道:“喂!你有沒有覺察,我們倆離開了羅刹姊姊,碰上心煩的事,便覺一籌莫展。這事真怪,從前我獨去獨往,想到便做,哪有這毛病?你是男人,怎的老皺著眉頭,想不出一個主意來。”
沐天瀾笑道:“主意多得很,怎會沒有?因為我們兩人心裏,時時惦記著羅刹姊姊苗村相會之約,偏又擺脫不開一切的束縛,便覺處處掣肘事事麻煩。百言抄一總,不論為公為私,隻有先找到了羅刹姊姊再說,現在我們隻要商量怎樣找她去好了。”
羅優蘭立時接口道:“這又何必商量?你一個人先到龍啐圖山去找她,我帶著家將在這兒替龍家看守大門好了。”
沐天瀾看她說這話時,小臉蛋兒繃得緊緊的,一點笑影俱無,便知她又使小性兒了,不由的悠悠的歎了口氣。他這一歎氣,羅優蘭猛地警覺,我這條命剛從羅刹姊姊手中救了過來,怎的又犯上一個妒字了,粉臉上不由的飛紅起來,慌不及笑道:“瀾弟,你莫怪我,我自己明白又犯了老毛病。將來羅刹姊姊責問我們為何失約,定然要疑心我從中阻撓著你的,這可真不大好。我們什麼事都顧不得了,天大的事,我們也得先見著羅刹姊姊再說。”
沐天瀾一聽,她口風真變得快,但是明白她講這話是從肺腑中掏出來的,便順著她口氣說:“我想先到玉獅穀去探一下,也許她尚在玉獅穀呢!”
羅優蘭點著頭說:“也好!我也想到玉獅穀瞧瞧我的寶藏,不知羅刹姊姊替我遷移別處沒有?”
一語剛畢,忽聽得帳後有人悄悄說道:“隻惦記著寶藏,不惦記著朋友。你的全部寶藏早巳全部充公,抵償失約之罪了!”
沐天瀾、羅優蘭同時一聲驚喊:“姊姊!”
飛一般躍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