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鴻臚寺,漸漸的開始冷清下來,武則天大概事忙,也不來騷擾他,在鴻臚寺的後麵,外麵的風風雨雨似乎也傳不過來。偶爾郤亭寄也會說起一些鬱悶的事情,例如新羅的使者已經有六年沒有來朝貢了;日本的遣唐使,也有三四年沒有登岸了;林邑、真臘、驃國、渤泥、琉球等國家的使者,也有好久沒有來了;吐火羅、天竺等國的使者,似乎永遠的消失了……
殷雨辰對此也不是很關心,這國家大事,還輪不到他來出頭,不過沒當郤亭寄說起的時候,他倒是聽得很認真的,這裏麵透露出來的消息,顯然是唐朝在走下坡路了,令他感覺不太愉快。後世之人,說起大唐,總是要跟“盛世”兩個字聯係在一起,似乎大唐是無所不能的,文治武功都是第一流的,可是真的到了大唐以後,才發現,原來大唐也有鬱悶的時候。
吐火羅和天竺的使者沒有來,固然是因為河西走廊不太通暢的緣故,不過關鍵的原因還是他們投靠了吐蕃了。新羅使者沒有來,是因為兩國之間的蜜月已經結束,現在已經開始小打小鬧,刀口見血,當然不會有使者來。日本遣唐使最是見風使舵的,當初在白江口被唐軍打得一敗塗地,遣唐使來得最積極,每年都要來好幾批,做足了孫子的功夫,但這幾年,似乎發覺天朝的實力不行了,又開始傲慢起來了,真是典型的欠揍。林邑、真臘、渤泥國等,基本和日本是一個心態,覺得天朝的實力開始衰退了,不臣之心也就慢慢的暴露出來了。
“想當年……唉!”每次說到最後,郤亭寄都少不了鬱悶的長歎一聲,引來聽眾極大的憤慨和遺憾。殷雨辰原本平淡的內心,慢慢的居然被郤亭寄的鬱悶長歎激發起來了,難道,大唐就要這樣一直衰落下去嗎?難道就要等到唐明皇登基,才能稍微挽回一點麵子嗎?難道就不能重新創造個實實在在的大唐盛世?
根據郤亭寄的描述,想當初,唐軍東征西討,南征北戰,氣吞萬裏如虎,邊境上的這些蝦兵蟹將,有誰敢說個不字?唐軍旌旗所指,望風披靡,四海臣服,萬國朝貢,鴻臚寺人滿為患,想想都讓人覺得熱血沸騰。隻可惜,俱往矣,風liu總被雨打風吹去,幾十年的時間過去,這令人神往的一幕,已經漸漸的遠去了。總章年間,唐軍成功的征服高麗,使得大唐的疆域達到了巔峰狀態,然而,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大唐開始走下坡路了,對外戰爭敗多勝少,實在愧對天可汗的稱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殷雨辰好幾次都用力的握了握自己的雙手,但是最後又慢慢的放開了。他本來就沒有太大的雄心壯誌,偏向於隨遇而安的那種,如果換了一個賢明奮發的皇帝,或許殷雨辰還有一番報國之心,但是,現在的皇帝偏偏是武則天!殷雨辰對於武則天的了解並不多,隻知道她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喜歡提拔酷吏,做事不擇手段,為了權力,她不惜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這樣一個統治者,有沒有死心塌地效力的必要呢?千萬不要搞得到頭來,自己死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難道就沒有挽救的機會了嗎?難道就沒有挽救的機會了嗎?”每次聽完郤亭寄的憤慨的講述,吉浩凡都要天真的問上一句。他有個特點,凡是自己關心的事情,都會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語好幾遍,弄得殷雨辰慢慢冷卻的內心,又慢慢的熱烈起來。是啊,難道就沒有挽救的機會了嗎?
大唐盛世……
鴻臚寺平靜非常,外麵卻是風雨連綿。
三月丁亥,武則天封李上金為畢王,李素節為葛王。四月丁巳,滕王李元嬰薨。辛酉,又改封李上金為澤王,李素節為許王。癸酉,遷廬陵王李顯於房州,不久之後,又遷於均州。這李顯兩三個月前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現在卻成了隨意擺布的囚犯,一會兒挪這裏,一會兒挪那裏,簡直跟逃難一樣。世事巨變,真是令人唏噓。五月癸巳,北方漸漸的變熱了,打獵的人也多了,可是武則天下了諭旨:以大喪禁射獵,於是獵人們隻好改行耕田種地。閏月甲子,禮部尚書武承嗣為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
洛陽城裏麵的聰明人,自然嗅出味道來了,武承嗣掌管禮部尚書,兼管太常寺,這天下禮儀全部都掌握在武氏一族的手中,就算要進行什麼大型的典禮,也隨時可以操辦。而且,禮部還有一項很大的權力,就是對沒有先例的典禮進行禮儀製定,然後頒布執行。什麼叫做沒有先例?這就值得尋味了。然而,就算他們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又有什麼改變的辦法呢?武則天的手段,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這一天,殷雨辰在藏經閣默默看書,顏尋楚來了。
“老顏,誰欠你錢了?怎麼愁眉苦臉的?”殷雨辰故作驚訝的說道。顏尋楚每天都保持著憂國憂民的臉色,每次殷雨辰見到他,都免不了挖苦一番。顏尋楚被人挖苦慣了,也不以為然。按照殷雨辰的推測,顏尋楚可能有點受虐的傾向。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天天吃素,如果天天吃肉的話,相信不會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