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時置身另一個石板地小院內。這是白天,四周植物新綠,花葉整齊。空氣裏彌漫陌生氣味——陌生又似曾相識的氣味。或者是香草,或者是香料。院子一麵是走廊,兩麵房屋,還有一麵是門牆。
明殤——哦不——是文禾,走到緊閉的清漆木門前,抬手使勁叩了幾聲。
過了不久,腳步聲近了,一陣丁玲當啷,然後門打開了。門外是一位妙齡女子,烏發偏攢,白綾豎領中間一顆金色大扣,沙藍色比甲,象牙白百褶裙。她先是看看文禾,沒有說話,繼而微微探頭看看我,一臉疑惑的表情。我很緊張,以為自己裝扮有問題,犯了什麼忌諱。可是不一會兒,她瞅著文禾又樂了,開口說:“我說文大公子,您這是變戲法還是嚇唬小女子呢?前腳進去是一個人,神秘莫測的,等開開門,就變成倆了,多的還是這麼一位俊俏小姐。你教教我,趕明個我也變一下子,沒準就有了良人一位。”
文禾回頭瞅瞅我,然後又看著那女子:“蔻兒,車馬可備好了?”
“好了好了,還以為公子在屋裏睡著了,也沒敢打擾,車馬半個時辰前就安排妥了。”她退出幾步,為他讓出路來。
文禾點點頭,回頭示意我也出去。於是我默默跟在他們後麵。
沿著甬路走了十幾米右拐彎,通過一扇小門,就進了一間小廳。登時油煙味道傳來,隔壁竟是一間偌大廚房。原來這裏是飯館?接著又走過一重門,就真是到了飯館了。文禾叫做蔻兒的女子示意我們停步,徑自往前廳走。我遠遠看見那前廳十幾張木桌排開,恍惚覺得到了電視劇拍攝現場。估計不是飯點兒,隻有兩桌有人在吃飯。一個小二見了蔻兒過來,連忙迎上。說了兩句,她又回轉來,笑著對文禾道:“還是安排在偏門了,後門今日別家有喜事,路都占了。”
文禾說:“好。”
於是她領著我們倆又折回小廳,從另一邊到了一條窄窄走廊,盡頭是一道原木門,她開了鎖,走了出去。文禾和我隨其後,出門看見一駕帶篷馬車,車夫一身短打,迎上蔻兒說話。
她回過身:“文公子,可以起程了。”
“多謝蔻兒姑娘。代我問丹墨好。”文禾說罷,拉過我的胳膊扶我上車。這天殺的裙裝果然讓我抓狂,他一定很清楚。
我上了車,看見車下的蔻兒站在文禾身後,用打量的目光饒有興味地看著我。我對她點了點頭。她笑著回禮。
文禾抬眼看看我,又看看她,抬腿上了車。
“二位坐好。”車夫蹦上車,說道,然後落下簾子,吆喝馬兒開跑。
我坐在他的對麵搖晃。他從小窗看了看外麵,回過臉來看看我,問:“暈車嗎?”
我聽到這句話不知怎麼很想笑,忍住,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不。我不暈車,不暈船,也不暈飛機。”
他眨眨眼睛,說:“以後說話要小心,別天一句地一句的。”
“如果我不聽話,你就送我回去?”我問。
“你想得美。”他冷冷地說,“別打任何主意,我不會輕易送你回去,而那鏡子,除了我也沒人會用。”
“可你不是說這世上還有好幾人曾知道嗎?”
“對,是‘曾’知道。在現在時空,加上你,活著的共有四個人知道,但是隻有我會用。”他回答。
“教你用的人已經不在了嗎?”
他嘴唇一緊,然後說:“那個人沒有麵授我,他留下的筆墨教給的我方法。他已經離世很久很久了。”
“容我猜猜,你不久前去拜祭過他,對嗎?”我看著他,問。
他直直看著我,過了好久才說:“真不知道決定留下你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