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頃就這樣盯著這雙眼睛,他的視域裏隻剩下了這兩抹光。他不敢動,他可以感覺到這大型野獸時刻準備迸發出來的強烈攻擊性。

然後不知是什麼液體滴落到文頃的臉上,他連動手去抹都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如今文頃與普通人無異,如果他大喊救命,他敢保證下一刻他的腦袋就進了這野獸的血盆大口。

借著月光,文頃可以看到這傳說中的稀有物種具有相當龐大的體型,它的兩隻前爪按住自己的時候,雙肩就如壓了兩塊巨大的黃石,隻要再用點力,他敢發誓他的肩骨會立刻粉碎。

文頃可以聽到輕微的低吼從豹子嘴裏發出來,那聲音不大,顯然它不想引來其它村民,它隻是在威脅自己。

文頃的整個鼻腔都充斥著血的腥味,顯然這豹子受了極重的傷,方才滴到自己臉上的,很有可能也是它的獻血。

又一滴液體落下來,落到了文頃的嘴唇上,文頃蹙起眉,血的味道讓他很難受。

此刻文頃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碰到這麼巨大的野獸,腦子裏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可能需要說點什麼,來放鬆這家夥的警惕,如果它也是地道的獸人,那就應該聽得懂自己的話。

剛張口,血就順著唇線滑進他的口腔,文頃頓時感到一股猛烈的灼燒感,但很快,那種灼燒感就退了下去,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文頃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他盯著豹子的眼睛,放緩了語調說:“你放鬆些,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和他們不一樣。”

豹子低沉的嘶吼漸漸收斂回去,文頃繼續說:“趁他們還沒趕過來,我帶你去一個隱蔽的地方,我發現的秘密基地,他們誰都不知道。”

肩上的壓力鬆了些。

“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傷,需要食物,我可以為你提供這些。”

一隻前爪離開了他的肩膀,文頃很高興豹子聽懂了他的話。

村民們的呐喊聲越來越近了,文頃趕緊說:“你該知道他們也是獸,嗅覺很靈敏的,你的血腥味那麼濃重,他們很快就會發現。”

豹子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思考,很快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奇穆,死哪去了?”文頃正驚覺糟糕,下一刻他就感覺整個人飛了起來,跌落在了絨背上,豹子一下子竄了出去,他的耳邊盡是嗖嗖的風聲。

豹子在文頃的引導下來到了一處天然水潭。文頃說:“你需要先把一身血汙洗掉,否則還是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豹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聽話,它跳入水中,將整個身子浸泡在水潭裏,血汙隨水氤氳開,竟然蔓延了大半水潭,文頃吃驚不已。

豹子半身露出水麵,它晃抖著身體,甩著身上的水漬。豹子漸漸露出渾身的毛色,它非常漂亮,底色雪白,脊背及四肢布滿黑色的不規則斑點。它仰起頭顱,眯著眼睛,努力甩著身上的水汙,脖頸拉起的線條流暢極了,睜開眼盯著文頃的時候,碧綠的眼睛像兩顆沉寂的寶石。

文頃看得有些呆滯,他從沒覺得一隻豹子會這麼漂亮,既野性又內斂。

文頃向它招了招手:“過來讓我看看,傷口還流血嗎?”

豹子從水裏跳出來,圍著文頃轉了一圈,現在的它很安靜很平和,掩藏了方才齜牙咧嘴的可怕模樣。

文頃的視覺沒有其它獸人那麼敏銳,他隻能依稀辨認出沒有血從豹子身體流出來了。他朝遠處指了指說:“那個方向有個洞穴,你自己過去吧,我不送你過去了,失蹤時間太長會遭人懷疑的。”

於是文頃轉身準備走,豹子卻咬住了他的衣服,文頃心裏一驚,它有其它需求?

文頃轉過身,豹子安靜地注視著他,那雙眼睛裏有著不容忽視的真誠。文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看出一隻豹子的情感的,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摸了摸豹子的頭,“明天我會過來的,今晚你忍一忍,不要出去獵食了,不然又要被逮住。”

豹子安安靜靜看著他,這次文頃轉身,豹子沒有攔住他。

文頃在林子裏狂奔,他得趕緊找個地方洗了一身的豹子味,還有滿身血汙,這副樣子回去麵對那些瘋狂的村民,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他中途找了個溪水潭,直接跳進去悶頭洗了個澡,出來了覺得弄得不夠徹底,就順便抹了潭邊的苔蘚往身上擦,把自己弄得綠油油的又鑽進水裏,草草洗過之後,他光著屁股裝作一副悠哉模樣往家裏走。

奇岐找他找瘋了,一見他回來就擰著他的耳朵質問:“你這小混蛋死哪去了,知不知道我差點以為你被豹子當晚餐吃了,知不知道我急得快要獸化去找那死畜生決鬥了,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家裏頭就我一個人了,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