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陳梁坐在門口的石凳子上看著天際的青山白雲,心底卻默默的歎了口氣,一想到等會要去堂哥家喝喜酒,就悶悶不樂,本來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十分開心的事情,隻是一想到每次酒席上談論的那些話題,無非是功名,家境這兩個話題,似乎除了比較,人與人之間,家與家之間就再也沒有別的話題可以拿出來談論。隻是,幾家歡喜幾家憂,總有些人終將淪為傾聽者或是別人口中的談資,而自己家就屬於後者。
父親隻是村裏普通的鐵匠,一個憨厚的中年漢子,除了膀大腰圓一身的力氣,沒有別的長處,所以除了打鐵,似乎也沒有別的工作合適他,至於母親,當然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婦人,或許你腦海中已經有了她的輪廓,帶著方格的頭巾,手中提著一籃子的菜,見人就微笑。大概也差不多吧,隻是她不帶頭巾,也不會提著一籃子的菜,因為菜都是自家後麵的地裏摘的,每天去剪一點就夠吃了,也不需要什麼籃子,一天裏多數的時間她都是呆在家裏繡花,好下次和父親的鐵具一起拿到鎮上換錢。
至於我,比普通更普通,屬於丟在人堆裏就再也找不到的人。
“陳梁,你還在幹嘛,要去你堂哥家喝喜酒了,快進來換件衣服。”母親的聲音從屋裏傳來。“哦。”懶散的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朝屋裏走去。
屋內,母親正翻著箱子裏衣服,“這件新一點,穿這件吧,看著精神點。”
“新?娘,這件都穿了好幾年了,應該算不上新了吧。”
“嗯,上次看你穿著嫌短,已經幫你改過了,現在也算是半件新衣服了。”母親看著他,認真道。
看著母親手裏那件土裏土氣的衣服,陳梁實在沒有穿上它的興趣,“娘,我能不去嗎?”
“不去?怎麼了?身子不舒服?”聞言,母親關切地看著陳梁。
看這個這雙滿是溫柔的眼睛,陳梁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道:“沒,沒什麼。”
“嗯,是不喜歡這件衣服嗎?要不,你自己過來挑。”
母親溫柔的聲音傳來,陳梁沉默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挺好的,就這件吧。”
母親彎著眼睛,慈祥地摸了摸他的頭,“行,那你自己先換好衣服,你爹上午就去鎮上買禮物了,這會也該回來了,我去村口看看他,回來我們一起去你堂哥家。”
“哦”,陳梁看著手裏的衣服,低低地應了一聲。
堂哥家在村子最西麵,那裏有一大塊土地都是他們家的。聽母親說,父親和大伯從小感情是很好的,在我還很小的時候,他們家和我們家差不了多少,隻是人一生的命運往往會隨著一個念頭而改變,在爺爺去世那一年,大伯決定出去闖闖,而父親則是留在村裏,繼承了爺爺的事業,打鐵,後來便是認識了我母親,成了家。而大伯一去就是四年,中間一點音訊也沒有,父親原先還托一些人打聽,到後來隨著生活的忙碌也漸漸淡忘了,直到我八歲那年,村裏人傳有一個大財主在村子西麵造房子,父親也過去湊熱鬧,才發現竟然是大伯,照理說,這應該是好事才對,兄弟相逢。隻是,事情的發生,往往不盡如人意,大伯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來一個女子,就是嬸嬸,其實說嬸嬸有點把她叫老了,她年齡比大伯小很多歲,聽說大伯能有今天,一半是她的功勞,我第一次看見嬸嬸是大伯家造好房子請我們去喝酒,雖然那時候我還小,但那是我見過最好的房子,和大伯家比起來,我們家隻能算是他們家的茅房。原本,這也沒什麼,人生畢竟是有差別的。但打從我們一進門,嬸嬸看著我們一家人,就一直冷著一張臉,要不是大伯在一旁打圓場,似乎根本不會讓我們進去,後來更是發生了很多尷尬的事情,就這樣,結局也可想而知,從那次僵局之後,除了過年和父親會去大伯家走一下,我們兩家之間就再也沒有別的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