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外交部會議室的樓道中，日本代表牧野伸顯不小心將金懷表掉到地上，但是他沒有發現徑直走了。這時，走在他後麵的顧維鈞彎下腰去將金表撿了起來。
輪到日本代表發言時，牧野伸顯傲慢地說道：“主席閣下，關於山東問題，日本政府和中國政府早已簽訂了‘二十一條’，不需要在這個會議上來討論了。我國政府二戰期間對協約國做出了重大的貢獻。而中國——是未出一兵一卒的戰勝國。試問，這樣的國家難道也有臉麵到這個會場上來嗎？我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勇氣到這個講台上來講話。”說完牧野洋洋得意地看著中國代表這邊。
當牧野伸顯陳述完日本政府關於中國山東問題的觀點之後，顧維鈞將從地上撿到的牧野的金表拿出來說道：“進入會場之前，牧野先生為了討好我，爭得中國山東省的特權，把這塊金表送給我了。”
牧野憤怒地站了起來：“我抗議，這是盜竊行為，中國代表偷了我的懷表，在全世界麵前公開的盜竊！無恥！極端的無恥！”全場一片嘩然。
顧維鈞笑著說道：“牧野男爵憤怒了，他真的憤怒了！姑且就算我偷了你的金表，那麼我倒想問問牧野男爵，你們日本”，說道這裏，顧維鈞突然變色，氣憤的大聲說道，“在全世界麵前偷竊了中國的一個山東省，山東省的3600萬人民，該不該憤怒呢？四萬萬中國人民該不該憤怒？請問日本的這個行為算不算偷竊？是不是極端的無恥？”會場的觀眾恍然大悟，對顧維鈞報以讚揚。主席團的英美代表對顧維鈞義正詞嚴的指責讚不絕口。
等大家稍稍安靜下來之後，顧維鈞繼續闡明自己的觀點：“山東是中國文化的搖籃，中國的聖賢孔子、孟子就誕生在這片土地上。孔子，猶如西方的耶穌。山東是中國的，不論是從經濟上、戰略上、還是宗教文化。中國不能失去山東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緊接著顧維鈞又繼續說道：“尊敬的主席閣下，尊敬的各位代表，我很高興能代表中國參加此次和會。我自感責任重大，因為我是代表了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國在這裏發言。剛才牧野先生說，中國是未出一兵一卒的戰勝國，這是無視最起碼的事實。請看這些照片。這一張張戰爭期間的照片。”各國代表認真地傾聽著顧維鈞的發言。
顧維鈞收起照片繼續說道：“戰爭期間，中國派往歐洲戰場的勞工就達14萬。他們遍布戰場的各個角落。他們和所有的戰勝國的軍人一樣流血、犧牲。請看，這是一張在法國戰場上犧牲的華工墓地的照片。”
他又慷慨激昂地說道：“而這樣的墓地在法國，在歐洲就有十幾個，他們大多來自中國的山東省！他們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贏得這場戰爭！換回自己家園的和平與安寧。因此，中國代表團深信會議在討論中國山東省問題的時候，會考慮到中國的基本合法權益，也就是主權和領土完整，否則亞洲將會有無數的靈魂在哭泣，世界不會得到安寧。我的話講完了，謝謝！”
威爾遜首先鼓掌，緊接著克裏孟梭也開始鼓掌，一下子會場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緊接著，其他國家的首腦紛紛走向顧維鈞，握手致意。
三
在顧維鈞發言之後的第二天，他突然接到美國代表團顧問威廉士先生的緊急約見。於是他來到坐落在巴黎郊外的皮埃爾古堡。這時先到的威廉士先生站起來向他打招呼，威廉士顯得有些不自然。顧維鈞走到威廉士麵前，他注意到餐桌上擺放著三套餐具，他急忙問道：“我們今天還有其他的客人嗎？”
威廉士無奈地說道：“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想明白，我為什麼要扮演這麼一個尷尬的角色。你知道，我一向對日本人沒有太多的好感。我實在是受威爾遜總統的委托。”
顧維鈞立刻明白過來了：“那我猜這位客人一定是牧野先生吧！”
這時牧野剛好走了進來，他麵帶笑容禮貌而又熱情地向顧維鈞和威廉士問好。侍者將西餐送到每個人麵前，並給他們每人斟滿酒。威廉士舉起杯子說道：“為我們的友誼和合作幹杯。”牧野也舉起了酒杯。但是顧維鈞看了一眼酒杯用具有譏諷的語氣說道：“那麼，今天我們三個國家談判的主題是什麼？”
威廉士顯得極為尷尬，他自嘲地喝了一口酒。
牧野急忙說道：“今天請顧先生來，隻是再一次向您表明日本政府以及我個人的誠意。日中兩國合作是有前途的。日本對山東沒有領土要求，日本隻是想更好地與貴國進行經濟合作。”
威廉士緊接著說道：“山東主權還是中國的，日本隻獲得一些經濟利益。”
顧維鈞頭也沒抬，隻是認真地切著盤子中的牛排。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說道：“這就好比一個警察，撿到了一個錢包，他把錢揣進自己的腰包，而把錢包交還給失主。”聽完這話，威廉士和牧野的表情都很尷尬。而這時顧維鈞繼續自顧自地喝著酒，吃著扇貝。酒桌氣氛一下子沉悶到了極點。
過了一會兒，牧野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顧先生，我們隻是政府的外交官，我們應該奉命行事。”顧維鈞好像沒有聽到似地仍然悠閑地喝著酒。牧野和威廉士更加尷尬，無可奈何地默默吃飯。
顧維鈞喝完最後一杯酒之後站起來說道：“謝謝，我吃得很好！”說完他輕快地走了出去，剩下心有不甘的牧野和尷尬的威廉士兩人呆呆地坐在桌旁不知所措。
日本代表對顧維鈞的軟硬兼施失效後，矛頭立即轉向威廉士先生，他指出如果和會同意將山東直接交還中國，日本將唯美國是問。
然而，此時北京政府也給陸征祥發來緊急訓令，對顧維鈞的行為提出了嚴厲的批評。原來日本政府已經向北洋政府提出了抗議，指責中國政府違反了在和會上相互協調的協定，並且他們還蠻橫地要求撤換顧維鈞的公使資格。北洋政府不是很讚成顧維鈞在會議上慷慨陳詞，政府告訴代表們在青島問題上不要直接要求日本交還，並且對日本專使不可以憤爭的態度來對待。其他各代表對於顧維鈞的年少氣盛和鋒芒畢露也是頗有微詞。王正廷和施肇基更是認為顧維鈞和日本人的針鋒相對是玩小伎倆，有損中國形象。最終還是陸征祥頂住來自各方的壓力力保顧維鈞，這才穩住了局麵。
不久之後，法國總理克裏孟梭在總理府官邸遭到刺客槍擊，身中六槍。這時各方麵都認為這件事最有可能是中國人幹的，但是最終經過詳細調查之後才發現是法國人幹的。這個勇敢的法國人同情中國，對於弱小國家權益受到損害感到非常憤怒，於是他為了伸張正義襲擊了自己國家的總理。而克裏孟梭卻一直標榜自己代表了正義，這真是具有諷刺意味。
顧維鈞手捧鮮花來到克裏孟梭的辦公室。他友善的說道：“總理閣下，知道了您受傷的消息，我馬上趕來了。”
克裏孟梭笑著說道：“我的助手剛剛告訴我，刺客是一位法國人。如果他的消息再來得晚一些的話，我會懷疑這個凶手就是你。”他又繼續說道：“你來看我，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由於你和中國代表的努力，我們正在考慮接受中國的提議。青島問題將由法、英、美、意、日暫時共同接管，然後再交還給中國。”
顧維鈞高興地說道：“我希望這個提案能獲得最高會議的通過。”
克裏孟梭無奈地聳聳肩說道：“這個提案目前遭到日本強烈的反對。他們提出貴國政府跟日本政府曾經簽訂的那些秘密條約。我們也知道這些不平等條約。日本人是占有理由的。”
顧維鈞急忙指出中日兩國政府簽訂的那些秘密條約，是中國在日本提出最後的通牒之後被迫簽訂的。按照國際法準則，和平期間的條約如果是以戰爭威脅迫使對方簽訂的，可以視為無效。克裏孟梭對於顧維鈞的雄辯非常讚賞，但是他仍然指出如果最高會議接受了日本的提案，那麼就隻能怪中國政府。顧維鈞懇切的請求克裏孟梭在最高會議上主持公道而不是屈從日本。
然而在巴黎和會的最高會議上，日本代表發出警告，如果山東問題不按日本的主張辦理，日本將不在合約上簽字。英法首腦立即支持了日本。威爾遜總統在反複權衡了美國在亞洲的利益之後，他最終犧牲了中國，支持了日本。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群情憤怒。在肖克儉的領導下，在法的華人華僑和留學生的遊行隊伍舉著大大小小的中法文遊行標語在法國總理府外抗議。遊行的人們一路上大聲高喊著：“還我山東”、“中國是中國人的中國”等愛國口號。
肖克儉在向遊行隊伍大聲地演講：“我們受騙了，四萬萬中國人被出賣了！日本的外交勝利了，我們失敗了！那些首腦人物說這都是為了和平。這是什麼和平？這是強盜的和平！這是什麼和平大會？這是強盜分贓的大會！”一排排騎警包圍著聚集在法國總統府門外的華人遊行隊伍，但是，遊行的人們毫無懼色，仍然在勇敢地呼喊著愛國口號繼續遊行。這時，一隊騎警策馬衝進遊行隊伍，騎警揮棒打向人群，遊行隊伍一片混亂，許多人被打傷，馬蹄肆意地踐踏著標語牌。
當巴黎和會決定把德國在山東的權益轉讓給日本的消息傳到北京的時候，中國公眾頓時陷入一片沮喪和憤怒的情緒當中。5月4日，中國爆發了反帝反封建的“五四運動”。國內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代表團麵臨著更大的壓力。
為了改變中國麵臨的不利局麵，代表團隻能強忍恥辱拜會各方，盡最大的努力進行外交斡旋。然而，最終列強們還是拒絕了中國代表團的一切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