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碎的窗戶旁觀察了敵人的動靜後,伊格爾靠著斷牆坐下,用水壺裏的水沾濕嘴唇,同時也小心翼翼地喝下一小口水。如今在飯都很難吃得上的情況下,他們這兒連水也變成了珍貴資源,每次都不敢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哪怕他們已經渴極了。有時會下雨,這也成了士兵們的福音。他們會冒著生命危險,到外頭接雨水,把這些天降的甘露存起來。伊格爾現在喝的,也是接的雨水。他的喉嚨依然很痛,肋間的傷口也一樣,不過能夠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存活,就已經是萬分好運了。
喉嚨的麻癢感一直沒有消失,但伊格爾並不敢經常去撓它。回想起那裏的窒息感,他依然心有餘悸。幸而現在已經不礙事了,而且肺部的傷口也沒有留下太多後遺症,要不然現在他也隻能躺在那個戰地醫院裏奄奄一息。
還好,現在他還是和大家在一起。
伊格爾雖然沒對任何人說起,不過他心裏確實是這麼想著的。而當看到自己的排長回來時,士兵們那種安心的表情,也可以說明一切。雖然如今是這樣的艱難,但他們畢竟還有著可以依靠的人。
“要是,自己死了的話,那麼這些人,都要靠艾吉了……”
伊格爾緩緩把視線轉向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在自己受傷不能動彈的時刻,也是他將自己背到醫院去,救了自己一命。不過讓伊格爾覺得有點奇怪的是,在被問到是哪個醫生為自己緊急開刀的時候,艾吉卻總是支吾以對。問得多了,沒有得到回答,伊格爾也不再問。況且戰事日益吃緊,他也沒有那個心思再去想這些事情。
“累了?”
艾吉看到伊格爾盯著自己,以為他是想跟自己聊天,才問了一句。伊格爾搖搖頭,他又看看自己的口袋,那裏麵裝滿了陣亡士兵的銘牌,全是他親手摘下來的。每一次,他都覺得自己像在摘掉他人的生命。
“天黑了。”
即使用不著看窗外,伊格爾也知道現在天空中沒有了一絲光亮。很奇怪的是,當他們來到戰場之後,才發現原來光明與黑暗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重要。敵人不管是在何時都有可能發起戰鬥,而他們也一樣。最大的影響,也隻不過是因為光線不足,而有可能導致你在戰鬥中負傷或是死亡罷了。看到太陽與否,現在對這些軍人們來說,已經無足輕重了——而且很有可能會由於白天的到來而使敵人發現自己的身影,從而再次遭到襲擊。
艾吉一時沒有說話,在幽暗中他的輪廓似乎也被漸漸地溶化。周遭的士兵們也各自休息或是沉默,沒有人說話。大家寧願省些力氣,也要維持住體力。看到這一幕,伊格爾下意識地回想起自己在窒息時眼前曾經出現過的昏暗。現在雖然自己是清醒而且沒有生命危險,可是所看到的東西,卻又與那個時刻有著奇妙的吻合。
“黑的、灰的、白的……”
那個時候,他眼中所有的禮物都模糊起來,頭上的電燈泡好像散開一樣,充斥在自己視網膜的每一個角落。那種感受,不是迅速而猛烈的痛苦,而是緩慢的像是被一點點拉長的折磨。要是自己那個時候真的死了,那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