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到了沒有,帕克?行刑室是被燈照亮的。在一個陰沉的暴雨之夜,視覺是不可靠的,何況還有四十英尺遠的距離。你看到的是一個身量大體與他相當,穿著獄警製服,帽簷壓得低低的男人--一個你沒有道理懷疑不是霍洛威爾的男人。你先入為主地認定了他的身份。”
“從邏輯上講是這樣,”我說,“假如你是對的,他不是霍洛威爾,那麼,他是誰?”
“當然是蒂斯戴爾。”
“蒂斯戴爾!天啊!如果蒂斯戴爾裝扮成霍洛威爾,那個被押上來的人又是誰呢?”
“那不是人。”
我的嘴根本閉不上了,屋裏死一樣的靜。我終於忍不住,大聲地打破了沉默:“你是說,昨天下午五點我們並沒有看到一個人被吊死?”
“正是。”
“你該不是說我們大家都經曆了一次集體幻覺吧?”
“不。我相信你們看到的是亞瑟?蒂斯戴爾,就像你們相信你們看到的是霍洛威爾一樣。允許我再次提醒你們:燈光很暗,當時你們沒有理由懷疑自己所看到的情形。但是,回想一下,帕克,你實際上看到了什麼?一個黑帽冠頂,被兩個男人架在中間的人形?有沒有看到他行走時的腳踝或聽到他嘟噥出聲?一句話,有沒有可以證明那的確是個真人的證據?”
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想了起來。“的確沒有,”我承認,“除了頭罩、衣服和鞋再沒有別的。但我的確看到上樓梯時那人的掙紮以及他身體墜下踏板的過程。這又怎麼解釋呢?”
“很簡單。同你們所看到的一切一樣,那也是假象。當時,格蘭傑和蒂斯戴爾隻是放慢了腳步,他們用自己的動作造成那個人形在掙紮的假象。蒂斯戴爾在踏板前用的是同樣的手法。”
“如果你說那個人形是個人體模型,我無法相信,吉倫。讓一個假人消失不是比真人更困難嗎?”
“我從沒說過那是個人體模型。”
“難道是鬼魅不成?”
吉倫舉起一隻手,表現出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記得我問過你蒂斯戴爾是做什麼生意的嗎?你回答說他在紡織工廠工作過。我還問過你監獄的車間裏是不是堆放著絲綢?”
“是的,我記得。”
“那好,帕克,運用一下你的想象力。絲綢--光滑細密的絲綢可以做成一種什麼東西呢?”
“我不知道,”話音一落,答案突然又冒了出來,“我的上帝呀--是氣球!”
“從效果看,是的。不管是縫是係還是捆,用絲綢做出一個大致的人形應該沒什麼問題。隻要將氦或是氫充進去,隔著四十英尺遠的距離,燈光昏暗,再有頭罩和衣服的遮掩,還被兩條壯漢左右架著--何愁效果。”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手工活兒是蒂斯戴爾被關進死囚牢房後幹的。所用材料無疑是通過格蘭傑從獄中的紡織車間弄到的。做成後,我想是格蘭傑把它帶出監獄,進一步加工試用後又帶回來。當然,在行刑到來之前無須充氣。至於在哪兒得到所需氣體,我猜鑄造車間一定會有裝氦氣的鋼瓶吧。”
我點了點頭。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在四點與五點之間,當他們三人在死囚牢房裏時蒂斯戴爾用格蘭傑帶給他的尖錐殺死了霍洛威爾。然後,格蘭傑用很短的時間運走了霍洛威爾的屍體,把氦氣瓶還回了鑄造車間。雷雨天氣為他們做了很好的掩護,即便沒有這個天賜良機,這個險也是值得一冒的。
“當格蘭傑和蒂斯戴爾把氣球人形帶上絞刑架後,作為劊子手的格蘭傑小心翼翼地把絞索套上。你告訴過我,帕克,他是最後一個檢查絞索的人。我認為,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他把你後來在暗室中找到的那截尖利的木屑插了進去。當他把絞索收緊時,他是在確保木屑的尖頭正好頂在氣球的表麵,這樣,踏板打開時,充氣的絲綢氣球就會被紮破。那小小的爆裂聲很容易被忽略,雷聲又一次幫了忙。繩索的擺動,當然是由猛烈的排氣引起的。”
“在讀秒的六十秒裏,氣球早癟了。這時的暗室裏,除了一堆衣服、一雙鞋和一個癟氣球外就再沒有別的了。為了使詭計得逞,得把除頭套以外的所有東西都收回來,這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你在告訴我你曾經看到絞刑架上銀光一閃時,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