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JP提前回歐洲幹活去了,之後的事情我自己操作得十分麻利。一邊辦簽證,一邊在學校辦理停薪留職的手續。同時我也開始了大采購,衣服,鞋子,食物,各種書籍都提前裝箱郵寄,還有我用慣了的國產的一款爽膚水。
八月份,奧運會召開。沈陽作為足球項目的分會場承擔了數場比賽的組織安排工作。我有幸也參與其中,負責各個場次的法語介紹詞的翻譯,錄音和現場播報工作。最後還給喀麥隆隊的記者招待會做了翻譯。
我看到小羅了,真是巨星啊。就是那麼牛掰。他們十幾個人坐在那裏看巴西女隊的比賽,這幫觀眾就不看女隊的比賽了,全去看他去了。
有一場比賽,我教的小孩子們去做集體觀眾。開賽之前,交戰雙方的介紹錄音剛一播出,我的電話就響了,孩子們像是一大群年輕力壯的鴨子一樣在另一端大喊:“是你不?是你不?播音的是你不?!”
我哈哈笑著回答他們又說了一些工作中的趣事。掛了線,忽然覺得自己可能要告別一段生涯了。真的到了法國,我要多久才能教出來這麼多活潑又熱情的學生,要怎樣才能那麼近的看到世界級的名人呢?
然後就是飯局。
跟這個姐妹吃了,跟那幫朋友吃,跟這個泡完了澡,跟那個去唱歌,全賴我平時愛熱鬧人緣還行,是很多趴體和飯局的組織者,如今我要走了,他們不是不惋惜的。大家道別好像普遍都是一種腔調:“小老外欺負你可不行。受了委屈要回來,兄弟們組團去揍他,順便踐踏一下香榭大道。”
我媽差不多也是同樣的意思,但是相對更全麵了一些:“我告訴你。你在家裏當主婦,現在不做的事情到時候得做了,打掃房間,做飯,洗衣服,熨衣服。他肯定是不會強迫你的,你自己得自覺點。別一上網就沒完,滿地都是頭發還不掃… …”——她了解我,她知道我邋遢起來是個什麼德行。
“但是,你也聽好了。”我媽說,“活兒幹多了也不行。你這人喜歡耗子扛槍窩裏橫,出去就慫了。你在我和你爸這裏不怎麼幹活兒,那你去你婆婆家也不許多幹活。聽到沒?”
“哦。”
“要懂得說不。知道不?”她說。
“這個我挺在行的。”
“一個人,在國外,更要懂得說不。知道不?”
“嗯。”
九月份要走之前,我爸爸帶著我去超市采購鹹鴨蛋的時候,出乎我意料的,他居然問了我一個很感性的問題:“你說,你想要你們的婚姻穩定和睦,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我仔細揣度,用力衡量,想了半天:“是,是我牢牢掌握他的錢包。”
我爸的腳步忽然停下來,看了看我,頗有種重新認識我的意味,他慢慢說:“哦,這個也有道理。但是爸爸說的不是這個。”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
他略沉吟:“你說,你媽什麼時候最煩人?”
話說我媽這人挺煩人是真的,蠻橫自大,總是有理,但我想她應該不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主婦煩人,可我從來就沒有聽過我爸爸在我麵前抱怨過她。此番新鮮。
我想了想:“是她總絮叨我,說我不幹活的時候。”
他搖搖頭:“不,是她總說我當的官不夠大,我賺的錢不夠多的時候。”
這個啊?這個常有。
我說:“我都習慣了。我從小她就這麼說你。”我拍拍他肩膀,“她說她的唄,反正咱們都知道,爸你算挺成功的。”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他說。
我們進了家樂福,一起上滾梯。玻璃牆壁上的兩張臉長得一模一樣,隻不過一個是老年男版,另一個是青年女版。
我爸爸繼續說:“女的抱怨男的官職不夠大,薪水不夠高,這種現象很普遍,但是絕不是美德。你已經嫁給讓保羅了,如果有一天你對你們的物質環境不滿意的話,爸爸希望你在抱怨之前先想一想,當你決定跟他結婚的時候,為什麼不在乎這個。還有,你跟他索取之前,自己給予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