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don?”我側了側耳朵。
“我老板,今天給我發了個郵件,想讓我回去工作。”JP說。
“你沒有跟他說你在中國成家了嗎?”
“他已經知道了,隻是他還是希望我能回去,至少把瑞士的項目做完。”
“那要多久?”我問。
“兩三年吧。”
“那是不可能的。我們要呆在這裏,你答應我的。這裏已經有我們的房子了。你答應我的,我們還要買點寵物,然後等我放寒暑假的時候,我們回去法國度假。咱們不是早就探討過了嗎?”
“是的。不過我們能不能呆在法國,然後寒暑假的時候回中國呢?那不是更好嗎?”
我坐在他旁邊,像用抹布擦桌子那樣雙手搓自己的臉,我一煩躁的時候就喜歡搓臉,希望能夠促進血液循環,好給棘手的問題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人生啊,人生你就是這樣。一個一個的不帶盆的仙人球拋給我,讓我徒手接住,挑戰我已經快三十歲了的,需要好好保養的小手小心髒。這房子的事兒我剛剛說服了自己不跟他計較了,如今最討厭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大哥跟我商量,要不要跟他去法國呢。
我雙手按著太陽穴:“親愛的,用我幫你算賬嗎?一份法國工資,咱倆在中國花多瀟灑啊,在這邊多好,回去幹啥?回去了咱倆最多算小中產,在這裏,咱倆幾個月就能買一套房… …”
“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合適的工作啊。留在中國卻隻有原來薪水的三分之一,你願意嗎?”
我抬起頭:“那我咋辦?你那邊我人生地不熟的,沒有工作,沒有朋友,離我爸媽還遠,還沒有收入。我在這局麵很好,我明年就可以在大學評講師了。我還可以時不時的給這個大人物那個大人物當當翻譯,我,我不想離開這裏。我爸媽怎麼辦?”我說得很快,我覺得我都要哭了,“你是不是覺得,你是不是覺得中國不好?你把我帶到法國去,是救我出去,是不是?你們這幫傲慢自大的法國人。”我開始語無倫次了。
JP抱著我的肩膀,親親我的頭發:“別生氣,我隻是在提一個建議。如果你這麼反對,我們就從長計議。”
“你根本就沒有好好的找工作。怎麼會沒有機會呢?那麼多的老外難道都在中國當外教嗎?我不相信,從明天開始,我幫你找。你聽到沒有?咱倆一起找,我就不相信,我們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工作。”
“好的,好的。”
可是,之後的兩個星期,我跟JP幾乎天天泡在各種各樣的招聘網絡上,看那些英文的,法文的啟事。我也發動了我所有的外國朋友,希望能有一個好的職位,把這位大哥留在中國。可是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不是薪水低,就是專業不對口,總之沒有絲毫的希望。
我的一個法國女朋友跟我說:“他真是愛你。”
“此話怎講?”
“不會中文,讓他留在這裏工作。他的犧牲很大啊。”
“那我呢?我要是跟他去了法國,我的犧牲不大嗎?我在這邊的大好江山就這樣斷送了?”
那女孩是在法語聯盟(相當於中國的孔子學院,政府派駐國外的語言學校)的一個小頭目,名字叫做歐德,中文很好,是個熟悉中國的小油條:“無論如何,你的法文總好過他的中文啊。你在那邊打開些局麵,總比他在這邊容易吧?再說了,一件事情你不能否認:他在中國的話,你養不了他;你去法國的話,他完全養得了你。不是有一句話嗎:嫁雞隨雞。”
“對,我就是嫁給你們高盧雞了。”
她一邊吸煙一邊哈哈笑,蹦出一句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屁嗑:“傻小子睡涼炕:你現在火氣太壯了。”
瓊瑤阿姨曾經說過一句話,“宗教”,“知識”,“情感”是人生的三大包袱。
我是個不信教的人,不太懂上帝或者佛祖的旨意;大學本科畢業,文化水平隻能說是知識分子的入門級別,卻站在講台上輸出,我隻覺得知識不夠,哪裏談得上是負擔;但是我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多愁善感。最大的表現是,我總是會為我愛的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