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他故意停下不說,紅梅果然上當了,急忙問:“你是說,她到時候能把錢還給咱們?那咱們收不收啊?”
薑國濤豪邁地說:“咱們把好事兒做了,把臉露了,回過頭再把錢拿回來,那不讓人埋汰死?不過咱在人家危難時候伸手幫忙,哪天咱有難處的時候,人家也肯定鼎力相助,以韓娟的為人,你還怕她虧了咱們?再說了,跟李軍我們哥們兒感情相比,那點兒錢算得了什麼?我要不這麼做,那就不是個爺們兒。”
紅梅被丈夫的話打動了,再不反對丈夫的決定。解決了後顧之憂後,薑國濤決定麵對現實,不管韓娟怎麼罵他、恨他,這個時候他都不能逃避,他必須去送好哥們兒最後一程。
李軍的遺體已經躺在了棺材裏,他十二歲的兒子戴著孝帽跪在一旁,有人來祭拜上香,就磕頭還禮,小小的臉上寫滿了悲傷。薑國濤心裏一剜一剜地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下來。
不遠處的韓娟看著這一切,沒有喝罵,也沒有阻止,好像已經從那晚的憎恨中走了出來。她蒼白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如死水般沉寂。不知為何,她的平靜比怒火更讓薑國濤害怕,他硬著頭皮來到韓娟麵前,剛想懇請韓娟寬恕他,卻聽韓娟輕聲說:“我要找律師起訴你,我丈夫跟你喝酒才出的事,你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要你賠償損失,我要讓你傾家蕩產。”
這細不可聞的幾句話,如炸雷一般,驚得薑國濤倒退幾步,他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失聲問道:“你……你要告我?”
韓娟用力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丈夫的遺像:“你害死了我老公,他在九泉之下,也希望看到你受到應有的懲罰。”
“不會的,李軍泉下有知,決不會同意你這麼做。”薑國濤臉色慘白,“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經恨不得自殺謝罪了,你為什麼還要往我的傷口上撒鹽啊?”
紅梅摟住搖晃欲倒的丈夫,失望地對韓娟說:“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不知道國濤為了不讓你難過,他……”
薑國濤抓住紅梅的手,不讓她說下去,強忍著巨大的委屈,說:“你想讓我傾家蕩產,我認了,也別讓別人看笑話,你幹脆說個數吧,多少錢我私下給你。”
“我又不是訛你,用不著你私下給。”韓娟露出痛恨的表情,“再說了,一百萬你給得起嗎?”
這件事情很快傳了出去,大家議論紛紛,都說韓娟做得過分。老霍聞訊趕來,問薑國濤原來的約定是不是有效。紅梅搶著說:“我們不管了。韓娟都把我們當敵人了,我們還拿著熱臉孔貼人家的冷屁股,有病啊?”
薑國濤不說話,隻用通紅的眼睛看著紅梅,眼神既悲傷,又堅決。紅梅不甘示弱地瞪著丈夫,可沒一會兒,她便敗下陣來,沮喪地說:“咱家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法庭判賠多少咱沒辦法,可她這樣無情無義,誰能接受得了啊。”
“我是男人,我是李軍的哥們兒。”薑國濤輕聲說,“老婆,成全我們兄弟的情義吧。”
一旁的老霍看傻了,好半天才試探著說:“要不,回頭我把這事透露出去,讓韓娟知道你做的這一切?”
薑國濤大笑起來,不屑地說:“什麼意思?以此讓她改變心意?以此讓她不去告我?你也未免太小瞧我薑國濤了,那麼俗的事情我不會做。老霍,如果這事傳出一點兒風聲,我唯你是問。”
過了些日子,韓娟起訴薑國濤一案公開審理,許多人都去旁聽。法官認為韓娟要一百萬元是獅子大張口,最後判處薑國濤賠償三萬塊錢。當庭審結束後,韓娟意外地邀請薑國濤夫婦一塊兒坐坐。
“那三萬塊錢,你們不用賠償,事實上,我要的隻是這個轟動效應。”韓娟疲憊地說,“薑大哥,我恨你害死了我老公,可我更知道你們之間的情義。但是,男人們喝酒表達感情的方式太危險了,我打這場官司,就是想讓酒鬼們警惕,別隻顧著喝酒爽快,多想想酒後的責任,否則,喝酒的成本就太高了。”
“你是說,你隻是想用這種方式來警醒別人?”薑國濤吃驚地問。
“對,我希望人們能因此對酒警惕一些,對一起喝酒的人負責一些,所以,還請你們不要說出真相,替我保密。”
紅梅傻傻地說:“妹子,你弄出這麼大動靜,很多人都說你想錢想瘋了,利用老公的死訛人,你不知道嗎?趕緊讓人們知道真相,總不能一輩子背著這名聲吧?”
韓娟驕傲地笑了:“背著這名聲又怎樣?隻要薑大哥、大嫂你們知道我不是那種人就夠了,隻要這件事兒真能讓人避免災禍就夠了。別人說什麼,隨他們去吧。”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自己讓老霍保密的事情,跟韓娟的做法相似到了極點。薑國濤欣慰地大笑起來,由衷地讚賞道:“弟妹,你說得對,我支持你……你這麼做一定會有效果的,因為最起碼,我已經把酒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