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剛剛消滅秦國的時候,劉邦被項羽封為漢王,要到“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巴蜀去任職,心裏很煩。
雖然這樣,原在項羽手下任小官的韓信卻投奔到劉邦的隊伍中來,寧願跟他赴漢中。負責接納他的軍官感於他對漢軍的信任,問明他在楚軍的情況,任命他為連敖,大概相當於現在部隊中排長一級的幹部。這與韓信的期望值相差很大,他有些後悔。但小就小吧,誰讓自己剛來呢。韓信這樣想。因為仍然不被重視,對自己的管束難免就放鬆些。
隊伍正在行進中,將士們大都吃不飽睡不好。一日經過一個叫大夼的村莊,夜間有幾個士兵嚷嚷餓了,就問韓信:“我們到附近莊上去弄些吃的來,你去不去?”興許還有酒喝。”
走了一天的路,晚飯時每人吃發了兩個小饃饃,韓信個頭較大,吃過沒多大會就饑腸轆轆了。這時聽說去弄些吃的,怎能抵擋住**,隨口答道:“去,那怎麼不去。”
一夥十幾個人摸黑到附近莊上老百姓家裏很快偷來一隻羊,他們手中都有刀,剝吧剝吧就給煮了,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搞到酒,肉也沒鹽拉味的。但他們還是吃得很香,就連煮肉的湯也喝了個鍋底朝天。
他們吃飽喝足,本想天明一走了事。誰知天還沒亮,那丟羊的人家就夥同幾個鄰居找上門來,一看滿地上撒的都是羊血,剝掉的羊皮還扔在一邊,馬上嚷嚷開了,罵他們是強盜,立逼著讓賠羊。
不用說這事很快被報告到劉邦那裏。漢軍一向以治軍嚴謹、對老百姓秋毫無犯著稱,出現了這樣的事,當然要嚴肅處理。劉邦下令:“照價賠償百姓的羊錢,凡參與偷盜者一律處斬。此事由滕公夏侯嬰辦理。”
夏侯嬰在一旁答道:“得令。”說罷便帶領一群法官到韓信所在的軍營,了解清楚情況,把參與偷羊的十幾個人全部綁了,押到離村子較遠的一片亂樹林裏逐一正法。劊子手一刀一個,殺人真如切菜一般,不一會就砍了十三個人的頭。下一個輪到韓信了,隻聽他大聲喊道:“難道漢王不想奪取天下嗎,為什麼要斬壯士?一隻羊比十幾個人的性命還重要嗎?”
韓信聲如洪鍾,他的話引起監斬官夏侯嬰的注意。夏侯嬰看去,隻見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威嚴,甚有將帥之氣,就對劊子手說:“且慢,我聽此人口出異言,必非凡人。待我問他話來。”說罷,走到韓信跟前,問道:“你自稱壯士,何為鼠盜狗偷之事?”
韓信說:“壯士亦要吃飯,連日行軍,士卒皆不得飽,多有走不動者。我們有意跟隨漢王出生入死、轉戰南北,似此怎能持久?士卒夜間出去弄點吃的,實饑餓難耐也。當此之機,漢王不究糧草供應之誤,而懲窮途求生之人,我以為不公矣。再者,漢王以仁愛見長,豈有因一羊而殺多人之理,這不應是他的本意。”
夏侯嬰感到韓信說的很大膽但又很在理,就問:“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我要問你,治軍不嚴能行嗎?都像你們這樣,沒有吃的用的就到老百姓那裏去偷去搶,成什麼樣子了,漢軍不成了一群土匪嗎?這樣下去怎麼會得到老百姓的擁護?”
“我們都懂得治軍應該嚴厲這個道理,但在外部條件威脅到部隊存亡的時候,我覺得如果讓大家在紀律和生存之間做出選擇,部隊首先選擇的應該是生存。現在漢王到蜀地去,正是擴軍用人之機,目的未至,先斬士卒,這不是要削弱自己的力量嗎?”韓信回答說。
夏侯嬰聽韓信說的話,句句在理,態度不卑不亢,一般的士卒碰到這種情況早嚇得打魂沒了,他卻能從大處著眼看待這件事,想他是一定有些來曆的,要麼就是有大才,遂打消了殺他的念頭,餘下的幾個人也都放了。還把韓信叫到一邊問:“你是哪裏人,怎麼到漢營來的?”
韓信說:“我本是項羽的部下,因在那裏得不到重用,所以趁漢王赴蜀之機,投奔到這裏。可惜沒有人推薦我,一身絕技得不到施展,心情很鬱悶,所以隨同一些士兵做那苟且之事。感謝將軍不殺之恩,他日若能得誌,定當厚報。”
行軍途中,夏侯嬰故意把韓信留在身邊,又問了他一些別的話,韓信坦誠布公地講了,有些觀點讓夏侯嬰感到很新穎,越拉越認為韓信是個難得的人才,就對韓信講:“你很有頭腦,我一定在漢王麵前鄭重地舉薦你,希望你能自愛。”
“我會的。如能承你推薦得到漢王重用,我一定竭盡全力為漢王效勞,絕不辜負你對我的一片信任。”韓信說。
不日漢軍到了南鄭,劉邦把這裏作為他的都城。等大家都安頓好了,夏侯嬰認真地對劉邦說:“我發現了一個人才,此人叫韓信,是從楚軍過來的。聽他講話,太厲害了,對天下形勢的分析,見解獨到。他還熟悉兵法,對一些軍事知識,可以說已到了爛熟於心的程度。我認為這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希望你能重用他。”
“有這樣的奇人?我現在正是用人之機,能得到這樣的高人,太好了。你是怎麼認識的,快叫來讓我看看。”劉邦有些興奮地問。
“你還記得從關中來的路上,有一夥士兵夜裏偷了老百姓的羊,你讓我一律處斬這件事嗎?這其中就有韓信。我聽他講‘上不欲取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感到很驚奇,就留他一命。再問他別的,果然胸有良謀。我了解了好長時間,越來越感到此人非同小可,所以才向你推薦。”夏侯嬰說。
“什麼,是上次偷羊的人?”劉邦聽說是這樣一個人,馬上泄了勁,心裏想,如是人才,豈會做那不明不白的事。於是轉**度說:“既然你推薦了,我也不見了,就提拔他做個治粟都尉吧,專門負責軍中餐飲之事。”
“我看此人是個將才,這樣安排是否有點屈才?”夏侯嬰囁嚅著說。
“不小了,你推薦的人,難道還叫他的職務比你高?”劉邦反問道。
“你經常教導我們,要注意發現人才,我這是在盡自己的職責。隻要卑職能為你做些事,何在乎自己幹什麼,你不必考慮我的感覺。”夏侯嬰說。
“難得你有此心胸。既如此說,那就先用一段時間再說,治粟都尉也是一個關鍵崗位,如這韓信果能勝任此職,且表現突出,再重用也不遲。”劉邦說。
韓信擔任新的職務後,把漢軍食膳之事每一道機關都了解清楚,然後興利除弊,建立製度,明確分工,對幹事不力的差役,堅決剔除,對不用心的,嚴加懲飭,不到三個月,就把治粟之務辦得明顯改觀。夏侯嬰把這些情況彙報上去,劉邦十分高興。
偏在這時,有些嫉妒韓信能力的人,加上在整頓工作中得罪的個別人,這些人打聽清楚韓信的曆史,一齊向劉邦打了小報告。劉邦雖然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但得知韓信曾向漂母乞食,被無賴欺淩甘受胯下之辱,又聯係到偷羊的事,便認為這個人既沒有血性,也不會有多大能力,所以盡管以後夏侯嬰一再向劉邦推薦,劉邦終不認可。
夏侯嬰是劉邦的身邊人,他為劉邦不用這樣的人才感到可惜。他不知有人在背後給韓信使了絆子,心想也許是自己人微言輕,說的話不壓重,所以漢王才無動於衷,與其這樣,不如求助於蕭相國,讓他說說,也許能改變劉邦對韓信的看法。他到了蕭何那裏,說:“你是最識人的,漢王讓我們給他推薦人才,我推薦了,他卻不用。這個人叫韓信,現任治粟都尉,我把他介紹給你,你看看如何?我實在覺得這是個人才,感覺他將來一定能對漢王有大的用處,所以才迂魔似的一再推薦。”
“滕公是跟隨漢王久了的,不會向漢王隨便推薦人。既然你認為是個人才,我想不會太差。近來我已聽說軍中新任的治粟都尉很能幹事,想來就是此人。那你把他帶到我這來,讓我看看吧。”蕭何說。
韓信幹治粟都尉已有幾個月,每天一睜眼,就管些吃喝拉撒睡,實與他的理想相差太遠。他把自己的想法多次對夏侯嬰講,夏侯嬰連連佩服,每次都說一定向漢王推薦他,卻始終沒有得到漢王的接見。他想,哪怕是能見一麵,把自己的想法向漢王說一下,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那樣漢王即使不用他,也不後悔了。現在是明明漢王需要人才,自己又有這個能力,卻總是被推薦不上去,這讓他心裏很著急。一日,安排好一天的事務,又在那裏胡思亂想,突然夏侯嬰來找他,說:“蕭何蕭相國要見你,可樂意去見?”
韓信一向知道蕭相國的賢名,也知他是劉邦最得力的助手,心裏很仰慕他,就說:“蕭相國召見,當然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