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回說:“座談會還是要開的,開會的過程就是一個宣傳的過程,也是我們做工作爭取他們支持的過程。這樣吧,座談會你先千方百計地開起來,我不信他們那麼不給咱麵子,到了一起會起哄,其他有什麼不好辦的,等我回去後咱們再商量解決。”
皇上這麼鐵了心的要開,張良隻好硬著頭皮認認真真地謀劃著怎樣把座談會開好,少不得他又降階屈尊再到幾個有號召力的名人那裏疏通一下,請他們幫幫忙,招呼下圈內的朋友,到時務必來捧捧場。會議這天,工作人員把會議室布置得十分簡潔雅致,充滿了文化氣氛,牆上掛了幾幅字畫,一幅清人臨摹的漢畫像石車馬出行圖,一幅馬王堆出土的漢簡影印圖,還有兩幅當代名人的條幅書法,桌子上每個座位前擺了兩個小碟和一隻潔白的茶杯,茶杯內茶煙縷縷升起,室內清香浸潤,兩個小碟一個裏麵放有疊得刀切一般工整的一方雪白的麵巾,一個裏麵放有五顆櫻桃,五枚焦花生和十粒葵花籽,一個不差,顯得極雅。客人還算給麵子,凡請到的大都撥冗光臨,一進會議室都有一種古刹空靈的的感覺,格外覺得自己不同凡俗,學富百車起來。這裏麵有理論家於金龍,閻可法,百科教授卜沛生,胡漢民,學問家吳春水,鄒仁平,甄玉純,藝術家周發,劉矢華,成蟲,苟群,馬凡,李根水,杜黃河,尼克楊,葛列,朱佩其等,因有應酬,有四五位先生稍微遲到了一二個小時,入座時不免引起了些許騷動。
張良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就宣布開會。他先給今天到會的各位戴了個高帽,分別恭維了一番,看大家並沒有多嚴重的抵觸情緒,才接著又把舉辦“斬蛇”文化節的目的、意義和今天召開座談會的任務向大家交待一番,然後客氣地請大家談談高見,出出主意,為辦好第一屆文化節獻計獻策,並一再要求大家一定要暢所欲言,不要保守……
他話還沒說完,還想說“到時不僅各位要作為嘉賓出席,還要麻煩各位把自己認識的世界各地的文化名人朋友也請來出席我們的典禮,當然費用我們全包”。張良耍了個小聰明,以為拋出一點誘餌,就能把這幫文人吸引住,誰料剛要說,話頭就被於金龍接了過去:
“首先謝謝漢朝領導對我們的厚愛,我個人對舉辦‘斬蛇’文化節沒有任何意見,隻是想問一下‘斬蛇’文化是什麼?所謂‘斬蛇’,也就是劉邦,恕我直呼其名,我們做學問的人都是直來直去,再說他是你們那個朝代的君主,我們沒有必要對他畢恭畢敬,當年帶著幾個走投無路的人去闖蕩江湖,路上碰見一條大蛇,其他人都有些害怕,劉邦喝了點酒,不知厲害,揮劍把蛇斬了。如果說它是一件曆史事件,有一定的知名度,可以在政治上做些文章,樹一樹劉邦的光輝形象,也無可厚非,但它和文化有多少關聯呢?是產生了詩?文?還是留下了點文物古跡?都沒有,因此我看這個活動有點驢頭不對馬嘴,牽強附會。”
“時下就有一種時髦,什麼都往文化上貼,似乎一沾了文化的邊,就有了層次,有了品位,愛趕飯局的,說是飲食文化,愛喝酒的,說是酒文化,愛泡妞的,甚至說是性文化,還有的某地產個生薑大蒜茄子黃瓜,就說是生薑大蒜茄子黃瓜文化,似乎一這樣說,人家就會欣賞,買帳,趨之若鶩,豈不知這種對文化之名的亂借一氣,簡直就是對文化的糟蹋,想來實在叫人作嘔!”卜沛生說到這裏有些激動,他用皮錘砸了一下桌子,簡直義憤填膺。
尼克楊是DN電視台文化頻道著名女主持人,她向右耳朵上攏了攏頭發,語調平緩地說:“這是一種泛文化現象,文化畢竟是一個漂亮詞,因此才有這麼多的人熱衷於借文化來說事,用文化包裝一切。有很多的情況根本沒有文化可言,卻硬要冠以文化之名,還要叫你向大眾推介,你不幹還不行,哭笑不得。”
“今年是‘斬蛇’起義二千二百周年,搞個紀念活動未嚐不可,如果硬要搞文化節之類的活動,的確有點生吞活剝,貽笑大方了。”胡漢民是當代學界泰鬥,他喝了口水,把喝到嘴裏的茶葉用舌尖抿了抿又吐到杯裏,放下茶杯,右手舉起來晃了晃又說:
“為什麼這樣說,‘斬蛇’本身不是一次文化行動,如剛才於先生所言,沒有作品、沒有文化人物出現,和文化沾不上邊。不僅這樣,以後你們整個漢代都沒有多少文化可言,特別是你們那一代人,有作為的人都忙於打仗爭天下,要麼弛騁疆場,要麼運籌帷幄,沒有人有心思去搞什麼創作。你們引為自豪的英雄劉邦,史書上說他起於微細,撥亂反正,平定天下,功勞很大。我們考究,就是出身低賤,起先隻是個混混兒,後來靠吹牛、折騰,弄了個鄉裏小官幹幹,而且好酒**,沒有什麼文化可言。當了皇帝之後,回到老家沛縣,心裏很高興,想作首詩,可惜隻整出了三句,落得後人嘲笑他‘恨渠生來不讀書,江山如此一句無’。當然,如果硬要把整個漢文化都聯係起來,都把‘斬蛇’扯為它們的開端,別人也管不著,現在我們有時也是這麼做的,但漢代又有幾人能和我們在座的各位相比,著作等身呢?鮮見!包括你張良,以當時的大知識分子著稱,你又讀過幾年書呢,在我們以學曆、文憑、著作衡量一個人水平的今天,你有嗎?今人之所以還有楚辭漢賦之說,那隻不過是說漢代有幾篇賦還能拿出門去吧。從文化角度看,我的意見,當然也可代表大家的意見,這個‘斬蛇’文化節還是不辦為好,免得人家說你們名不正言不順,名不正節不順,說我們當代沒有懂文化的人。”
於金龍、卜沛生、胡漢民等幾個人基本上算是當今文化界的精神領袖,雖然沒有誰這樣封他們,但他們自以為是這樣,再加上有一些人捧,圈內也就默認了。他們一發言,就算是給今天的座談會定了調子,接著的發言有的說“‘斬蛇’行動本身沒有任何文化底蘊,它隻是一次偶然性的莽撞事件,即使把它說成是‘斬蛇’起義,它的結果也隻是使皇帝換了一個姓,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家天下的社會製度,也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有的甚至攻擊起劉邦來,說“劉邦一身市井無賴**習氣,不僅本身沒有文化,而且還當眾羞辱知識分子,比如它曾向儒生的帽子裏撒尿,摟著宮女接見當時的大學問家酈食其。”當然也有的說話比較客觀,比如馬凡先生就講,“劉邦是一個胸有大誌的人,他率先進入秦都鹹陽,見到了那麼多的金銀財寶和美女,但能夠做到秋毫無犯。劉邦還很大氣,會用人,他手下集中了一大批英雄豪傑。大凡帝王無不恣其所欲,醉生夢死,企圖長生不老,而劉邦對死看得很坦然
。這些都說明劉邦和**還是有一定距離的。人們之所以冠以**無賴,是對出身低微的平民皇帝的不服氣。”
名人的發言都顯示了各自的學識和觀點,但對辦‘斬蛇’文化節大都嗤之以鼻,不置可否。張良主持會議,看看這幫夥計的發言,依然不著調,不給麵子,再發言下去就要變成對劉邦和自己的批判會了,於是瞅個機會把會議中止了下來:
“好了,今天大家的發言都很有見地,我學到了不少東西,也了解了不少東西,今後這樣的會還要多開,鑒於時間關係,今天就開到這裏。我一直沒有機會和大家一起坐坐,今天工作人員給我們準備了一頓便宴,我要好好敬敬大家。”張良巴不得這樣的會以後永遠別開,但心裏這樣想,嘴裏卻說出了相反的話,表麵上還要討好人家。他怕得罪了這些人,這些人再在外麵更不堪入耳地胡說八道,那辦節的事可真要走點彎路了。
劉邦到外地巡視了兩個多月,回來心情不錯,愈加增強了幹點事的想法,馬上召開朝臣會議通報考察情況,調度“斬蛇”文化節的籌備問題,隻聽他說道:
“出去轉了一段時間,了解了很多,感慨很多,形成了一些新的思路,總的感覺是形勢逼人,發展參差不齊,我們還要想辦法把經濟搞得更快一些……”
他把考察的見聞長篇大論了一番,將兩千年的巨大變化概括為五百個成績五十個不足,說得自己兩嘴沫,起初朝臣聽著還很新鮮,聽著聽著有的要睡著了,蕭何因為年齡大些,差點一跟頭栽下去,幸虧旁邊的張良扶了一把。也不知他說到什麼時候了,這時隻聽劉邦提高了嗓門:“成績和不足都要求我們進一步切實認識到辦好‘斬蛇’文化節的必要性,同時也堅定了我們辦好‘斬蛇’文化節的信心。這件事已說了兩個月,不知各位準備得怎樣了?”
劉邦要聽聽各位關於籌辦“斬蛇”文化節進展情況的彙報,同時他也想歇歇,盡管他剛才是高度概括地說了一說,但也是一氣說了兩個多小時,擱誰也得有點累,口幹。
聽說皇上要聽彙報了,蕭何的精神馬上醒了過來,他一條一條的把準備情況、現在進展到哪一步都明白無誤地向皇上作了彙報,皇上聽了點點頭,表示滿意。蕭何向來不僅辦事周到,而且一時沒做到的也能說得天衣無縫,哪怕是後來補上,因此皇上對蕭何辦事從來都比較放心,但這次皇上還是補充說:“音響問題一定要調試好,確保萬無一失,‘不可沽名學霸王’,千萬不能像項羽上次在鴻門招商引資宴會上話講到一半就卡了殼。”
韓信、樊噲重點把這一段工作的成果向皇上作了比較具體的彙報,說已經聯係上並答應願意來的客商計有六千五百八十三人,再做做工作估計還能爭取不少,並以建議性的口氣說,“啟稟陛下,我們想在會前一個月在世界各大媒體連篇累牘地做它一個月的廣告,誠邀各界知名人士光臨,目標是邀請一萬人,不知可行不?”
劉邦麵露喜色,連說:“可以,可以。”
樊噲搶著說:“那要花些錢。”
劉邦幹脆地說:“我什麼時候疼過錢,隻要能把事情辦好,花兩個錢又算得了什麼。我希望你們還要發揚過去那種‘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精神,隻要認準了的,就大膽地幹,不要請示我。”
“這兩塊進展得都還可以,子房,你們的工作開展得怎麼樣?”劉邦已聽工作人員向他學過話,但工作人員向他彙報時說得吱吱唔唔,似有蹊蹺,他很想知道當今一些知名人物對他舉辦“斬蛇”文化節這一奇思妙想有什麼看法,更想知道後人對他這個曆史人物怎麼評價,這關係到他重新入世後江山能不能做穩的大問題。
張良知道瞞不過劉邦,同時他也怕劉邦和眾同僚說自己辦事不力,實在是這幫爺難伺候,隻好一五一十地把召開座談會眾人發言的情況如實作了稟報,並特別地把這幫人說自己沒有學曆、文憑,眾人很是不服的實際情況也描述了一番。
眾大臣不聽則已,聽了之後滿堂唏噓,這個也跺腳,那個也咬牙,都說“這還了得!”
劉邦在這之前已有耳聞,但沒有今天聽到的那麼詳細,臉色不由得由不自在,繼而發黃,轉而紫漲起來,他想一用力把麵前的案幾推到一邊去,或用機關槍把麵前的一切掃射一空,但一側頭看到左手牆上懸掛的“製怒”兩個字,便沒有發作起來,而是拿起杯來喝了一口水,較快地恢複了平靜。“製怒”、“每臨大事有靜氣”,這是劉邦經常提醒自己的兩句話,今天他又記起了這兩句話,心想曆史上那麼多大事都忍過來了,今天反叫幾個書生說了幾句不好聽的就沉不住氣了不成?不會的,我劉邦不是那種猴急猴跳的人。他冷笑了兩聲,強作鎮靜地說:
“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有點不同聲音是正常的,隻要幹事就不要怕人家冷嘲熱諷。”
台下一片寂靜,大家都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又聽皇上感慨地說道:
“他們攻擊我劉邦,無非說我三條,一是起於微細,有**習氣,是個無賴。並舉出例子說第一次到呂公那裏去拜賀,實際上一個錢沒拿,卻說‘我賀錢一萬!’並硬是坐了上座。另一個例子是兩軍陣前,項羽捉了我的老爸,要挾我‘你不趕快投降,就把你父親烹了。’我說了句‘我倆曾約為兄弟,我父即你父,如果你一定要烹了你的老子,請分我一杯羹。’後代的文人憑這兩個故事,就說我是無賴。先說第一個例子,在那個年代,金錢至上,狗眼看人低,我身為一個普通老百姓,哪有閑錢去湊那個熱鬧,就說了句大話,戲弄戲弄那些勢利眼,沒想到了今天,人類已進入文明社會,還有人拿這個來臭乎我。第二件事,那隻不過是兩軍陣前的一種機智,在那種情況下,什麼方法能把老爺子救出來?即使投降了,也未必能保得住命,如果叫這幫文人來處理,怎麼辦,跪下來乞求敵人放下屠刀?哈哈,未免太天真了吧。再看看前朝後代的開國皇帝、中興名主,有幾個不是指鹿為馬,鴆友滅勳,殺子屠兄,弑父弑君,獨我說了一句有悖常理的話就是**無賴?真真哪個廟上都有屈死的鬼。在他們一些人眼裏,平民老百姓你就該安分守己,不該做皇帝,隻有秦始皇做皇帝、胡亥做皇帝、阿鬥做皇帝才名正言順,這是這些人忘了本,上朔到三代以上,有幾個不是普通老百姓出身?幾年飽飯吃暈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