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魯率眾歸順曹操,自己則舉家遷往鄴城,漢中已成了曹操的地盤。
馬超在葭萌關得到消息的時候,並不感到意外。張魯降曹之心久矣,早在年初時他就公然說過,寧為曹氏膝下奴,不做劉氏座上賓。聽說曹操去接手漢中時,有人進言給張魯,讓他將倉庫裏的寶物全部焚毀。張魯卻說:我本就想要歸順丞相,隻是以前曹公並不知曉,寶物應該也一並留給他才顯得我誠心歸附。因此,曹操封了張魯做閬中侯,一門俱有封賞。
人各有誌。馬超除了對張魯更添一層失望外,暫時把漢中的事放下了。讓他痛心的是龐德,聽跑來的馬承和親衛說,龐德為救馬承剜目還給種雅。馬超由不得動容,龐德不單單是部將,很多時候他都將他當成兄弟。而現在,他雖然迫於無奈被曹操招降,但還肯為自己保住血脈。龐德的厚誼,他該怎麼去償還?
至於種雅,馬超不願意去想。從認識到結成夫妻,將近十年,他都沒有認認真真地了解過她。或許自己不是一個好的丈夫,這些年種雅也跟著他顛沛流離,擔驚受怕地過日子,讓她受了不少委屈。以前總覺得看著她就像看見了馨兒,可是種雅畢竟與馨兒不同,馨兒能為他去死,種雅卻不行,更別提阿離了。阿離為了不拖累自己,慷慨赴死,那種大義世間少有。
馨兒死後,馬超消沉了許久許久;阿離死後,馬超大病一場,差點挺不過來;而對於種雅的選擇,馬超隻是無奈的一歎。
馬超如今正視自己的內心,他才發現對於種雅,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也好,就讓種雅按照她喜歡的方式去生活吧!
逆境總能逼得人學會成長。不諳世事的馬承,似乎突然就長大了,他默默立在父親的身旁,眼睛裏是一派淡然。他說什麼也不能理解娘親,她怎麼可以離開父親和自己,去追隨那個壞人呢?
馬承感覺自己一下子長大了,從小看著娘親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即使喜歡父親都喜歡得那麼卑微。他知道的,娘親這些年來並不開心。對此馬承不怨任何人,每一個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有所犧牲,但是決定了就該好好麵對。以前他跟著兩位哥哥讀書的時候,聽夫人講過這句話,那個時候他一點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他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希望每一個人都過好吧!張魯既已降曹,漢中便沒有了馬超的容身之地,為今之計,擺在他麵前的似乎就隻有歸附劉備這一條路了。好在早有預料,葭萌關之行,馬超已經成功地與劉備軍正麵接觸,陣前與張飛挑燈夜戰,讓劉玄德親眼看見了他的實力,以劉備求賢若渴的心理,馬超斷定他會延攬自己。而目前自己的處境想必劉備也知道了,既然雙方都有意,馬超隻需要等待,等劉備來請。對此,馬超十分篤定,也誌在必得。
葭萌關內劉備正在看一封書信,乃是軍師諸葛孔明給他的回信。前幾日見識了馬超的勇武,劉備愛惜他的人才,一心想要將他招至麾下。但馬超素有大名,說起出身,馬超乃是名門之後,與他不遑多讓。這樣的人難免傲氣,恐怕他不肯真心歸附,劉備隻好向諸葛亮請教招降之計。但接到諸葛亮的書信後,劉備徹底放心了,大呼軍師真是神機妙算也。
劉備此時才知道,原來諸葛亮在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招撫馬超的準備。益州與荊州毗鄰而居,劉璋更與劉備是同宗。但劉璋卻對劉備萬千提防,生怕他來奪自己的地盤,而不惜與其他勢力聯手來防範劉備。一心想要匡扶漢室的劉備,自然不是劉璋那等鼠目寸光,若要抵製曹操的專政,益州非取不可。所以,當馬超在漢中將劉璋打得望風而逃時,諸葛亮就開始關注這位聲震西涼的名將。為了挖張魯的牆腳,諸葛亮安排人去賄賂楊鬆,讓楊鬆在張魯跟前進讒言說馬超有謀反之心。張魯果然中計,慢慢疏遠了馬超,現在更是把馬超直接推到了劉備的懷抱裏。
諸葛亮信中告訴劉備,馬超有不減呂布之勇,卻一心效忠漢室,與曹操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讓主公盡管敞開胸懷接納就是。更令劉備想不到的是,馬超軍中有諸葛亮派去的臥底,隻要聯係此人向馬超傳遞信息,孟起歸附之事便水到渠成了。
劉備大喜,即刻派人去聯絡潛伏在馬超軍中的人。一問之下方知,潛伏者李暉卻是投靠自己不久的建寧李德昂之胞弟,劉備再次感歎孔明乃當世神人。
相比起當初張魯迎接馬超,劉備的迎接簡單多了。葭萌關前軍兵列隊,劉備率一眾將領笑著向馬超看來,等馬超近前下馬,劉備當先深施一禮道:孟起來歸,玄德恭候多時了。話語裏是說不盡的謙遜。
這倒讓馬超頗為吃驚,世人都言劉玄德為人禮讓、賢德有序,今日一見果然所言不虛。馬超急忙趕上兩步,單膝跪地抱拳道:馬超拜見主公,末將願隨主公光複正統,重興我漢家江山。
拜見主公!馬超身後,西涼軍眾將士齊齊呐喊,看得劉備和張飛等人欣慰而笑。
劉備欣喜地扶起馬超,打量著他氣宇軒昂、劍眉朗目的麵容,再看馬超一身明冑亮甲、精神抖擻的樣子,高興地道:孟起錦馬超之名果然並非浪得虛名,忠君報國之大義更令玄德感動。而今,能得孟起助力,重振漢室的大願必不遠矣!
馬超聽得也是熱血沸騰,對著劉備再拜,他已經從心底裏深深地認可了劉備,誓要追隨他去平定天下。眾將對馬超的歸順也欣慰之至。馬超與他們一一見過,提及那日挑燈夜戰,張飛與馬超相視哈哈大笑,相約改日再重新比試,二人從此結為好友。
而其他與馬超戰過的黃忠等人,對馬超也是真心佩服,合五人之力都打不過的猛將,難怪主公和軍師要費盡心思去延攬呢!
馬超來歸,皆大歡喜。劉備命人置酒相賀,席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第二日,馬超起早參與劉備軍中議事,所議卻是如何攻取益州。劉備攻打益州已經一年有餘,平南大軍逐地推進已經到達益州蜀郡城下,可是劉璋堅壁清野,攻城將士幾番強攻,都因為郡城高而堅固,讓人無可奈何,隻能用老辦法圍城了。但是,圍城這種戰術耗時耗力,時日一長還容易挫傷軍士的士氣。
軍師四處籌集督運糧草,以供平南大軍所需,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須得速戰速決為好。劉備憂心忡忡道。
眾將都沉默了,誰都知道益州是天下三大州之一,奪取益州再加上劉備現在手中所占據的荊州,那劉備軍就三分天下有其一了,這對匡扶漢室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可是,正因為益州如此重要,又豈是那麼好拿下來的?聽說劉璋為了保住地盤,不顧曾與張魯是世仇,已經向漢中求援過好幾次了。可惜張魯一心修道,哪裏還會顧得上理會別人的死活,把漢中拱手讓給曹操後,他倒跑到鄴城享清福去了。漢中彈丸之地不足為慮,等拿下益州再慢慢收複,可益州久攻不下,卻是劉備麵臨的頭等大事。
馬超看劉備一籌不展有些驚訝,在他看來益州並不可怕啊!據說在漢中一年多來,劉璋聽見西涼軍和馬超的名字,都會半夜驚醒。己之敗將彼之頑敵,劉備軍居然打不下一個劉璋?馬超正疑惑間,忽然靈光一閃,劉備為了延攬自己那麼早就開始布局,不會不知道他和劉璋的強弱。昨日馬超才歸順,今天就提及益州之戰,莫非是劉備故意說給他聽的?應該是了,想來剛剛歸順就令他出征,劉備也不好意思張口呢!馬超暗笑,劉玄德未免太過迂腐了,自己既然都歸附了,必然會全心全力追隨於他,何苦要這樣遮遮掩掩、藏著掖著的?
主公,孟起願往一試!馬超上前抱拳向劉備請戰。
劉備愁顏頓開,笑道:孟起若去,益州困局自然迎刃而解呀!
馬超正色回道:益州就當孟起的投誠之禮。為主公、為漢室大業孟起責無旁貸。
好好好!劉備拊掌讚道:這才是馬孟起可貴、可敬之處!眾將聽令,拜馬超為平南將軍,即刻領兵前往蜀郡,翼德為副將共同協理軍權。
諸將齊齊領命,自去整備。張飛與馬超一起去點兵馬,他還是比較喜歡和馬超搭檔的,笑嗬嗬地道:咱們去打蜀郡孟起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馬超淡笑肯定道。
哈哈!攻下蜀郡,說明你馬孟起勝過我張翼德,那哥哥我跟著你可就是占便宜了!張飛朗聲笑道,他對馬超的能力一點也不懷疑。
馬超看到張飛毫無芥蒂的樣子,心底裏對張飛也敬重有加,笑回道:好呀!等拿下益州咱們兄弟再煮酒論輸贏。
好!張飛大笑。
二人領各自麾下將士出發,直奔蜀郡。
蜀郡是益州的郡城,劉璋繼父親劉焉擔任益州牧治於此,但他比起其父則相去甚遠。劉璋為人懦弱多疑,早年因疑忌張魯,殺了張魯的母親和胞弟致使張魯反出益州割據漢中,從此與張魯成為仇敵,兩家連年征伐不休。此前又與劉備交惡,劉備取代劉表成為荊州牧後,向南攻取益州,已經是兵臨城下、被圍城一年有餘了。更別提現在漢中歸了曹操後,虎視眈眈也有覬覦益州的意思。現在的劉璋真正是內外交困、愁困孤城啊!所以,劉璋整日裏長籲短歎。
不過,現在城內還有精兵三萬,儲存的糧食豐裕,完全可以支撐一年,
蜀郡官吏百姓都不願意輕易開城投降,城中上下竟然空前凝聚起一致對外的抗擊聲勢。對此,劉璋頗為欣慰,沒想到向來對自己有所非議的官民們,能夠在這樣的時刻還緊咬牙關跟著他頑抗外敵。
其實,劉璋雖然沒有治國大才,缺乏威信和謀略,又任性妄為,但他性情柔弱寬容,對治下百姓官員都是寬和以待。所以,巴蜀之地對劉璋的統治還是比較接受的。現在劉備來襲,軍民自然不滿,便自發組織抵抗,令劉備軍數次攻打都無功而返。
馬超和張飛來到蜀郡,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劉備軍垂頭喪氣、望城興歎,而益州軍在城頭則精神百倍、有恃無恐。馬超看益州軍的得意就知道,圍城對蜀郡官吏百姓來說根本就構不成威脅,想必城裏糧草用度極為充足,他們才會絲毫沒有危機感。而城頭弓弩齊備,兵士來回巡邏,兵力顯然也不弱。也難怪劉璋要堅守,換作誰都不會投降的,對方遠來攻城,糧草哪能長久支持,耗也能把你給耗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