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紅衣大炮?!”
“援軍到了,是紅衣大炮!”楊嘉臣興奮得大叫起來。他看了一眼楊嘉謨還在全力拚殺,一邊控馬一邊衝向弟弟,向他傳遞這個好消息。
與此同時,瓦剌陣營中一片騷亂,之前的一輪火箭突襲,其殺傷力已經足夠威猛,再加上紅衣大炮的威力,給瓦剌兵帶來的衝擊就要用神魂俱裂來形容了。
相比於瓦剌兵的大亂陣腳,楊嘉謨兄弟帶著的這幾十個軍士頓時精神大振,個個眼睛裏閃爍著巨大的喜悅和激動。瞬間,戰況急轉直下,瓦剌人兵敗如山倒,遠處的瓦剌兵四散逃命,近處的瓦剌兵除了跪地投降,沒有他路。
說不高興是假的。
楊嘉謨略感詫異地問楊嘉臣:“不是說援兵最早也要明早才能到嗎?”
楊嘉臣咧嘴笑道:“興許是陳總兵頂住了侯大鵬的壓力,直接派兵來了呢!他那個人心裏還是有我們這些人的!”
楊嘉謨望著遠處逃命的瓦剌兵笑道:“那我們這是絕地逢生啊!”楊嘉臣接上說:“兄弟,咱們繼續追擊,殺了這幫瓦剌蠻夷為死去的將士們雪恨!”
楊嘉臣說著一揚長槍,雙腿一夾馬腹俯身上前,對著正麵亂哄哄的瓦剌兵,一馬當先衝了上去。
將士們見楊嘉臣如此,也奮不顧身緊緊相隨,悍不畏死地衝進了敵兵陣地之中……
戰了大半夜,楊嘉謨早已經筋疲力盡了,他望著大哥的背影本來想說“已經投降了的瓦剌兵,你手下留情”的話,可他突然的沒有了一點點力氣。他望著嘩啦啦敗走的瓦剌兵,身不由己的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楊嘉謨靠在敵人的屍體上,喘著粗氣看向對麵那漸漸走近的,揮動著大明旌旗的將士們。
領頭的將軍騎著駿馬先行來到了楊嘉謨和他身邊的幾名兵卒麵前,默默的看著坐在地上的楊嘉謨沒有說話。
身後的兵將也圍攏上來了,火把聚攏,如同白晝,雙方的眉眼逐漸清晰。
待看清來人麵孔時,楊嘉謨不禁心上一凜,急忙掙紮著僵硬的身軀翻身起來,單膝跪在塵埃裏抱拳道:“參見總兵大人。”
來的正是甘肅鎮總兵陳克戎。
此刻,陳總兵神情複雜,用一種無奈裏夾雜著心疼的表情俯視著地上的楊嘉謨,半晌才緩緩道:“免禮,請起!”
楊嘉謨起身時晃了一下,因為體力的嚴重透支,一身甲胄頗有不堪重負的吃力。
陳總兵有些不忍,但不無嚴厲道:“大膽楊嘉謨,你可知罪?”
楊嘉謨略有愣怔,隨即很快鎮定回道:“啟稟大人,末將沒有軍令擅自調動衛所軍士馳援莊浪衛確實有罪,但是……”
不待楊嘉謨說完,陳總兵沉聲打斷:“既然知罪那便卸甲服綁,跟我回甘州府城再詳加論罪。”
楊嘉謨還要再辯,陳總兵不容分說一揮手令麾下軍士上前捆住了他。
“大人請明察!”楊嘉臣見狀連忙跪地求情,膝行兩步稟道:“大人!明宇他……哦不,楊指揮使是得到莊浪衛軍情緊急的軍報後,來不及等待總兵府軍令不得已之下才擅自用兵的,懇請大人看在我衛所秦指揮使已經為國捐軀,和幾千將士血染邊牆的份上,對楊指揮使從輕發落啊!”
陳總兵掃了一眼已經被將士們架起來的楊嘉謨,微微歎口氣道:“楊嘉臣,你且起來吧!此間戰事我已經盡數知悉,本將自會安排人為光榮戰死的將士們收屍安葬,並為他們上疏請封。隻是……”
頓了頓,陳總兵換了臉色嚴厲道:“擅離職守無令出兵,這是軍中大忌,楊嘉謨身為涼州衛指揮使無視軍紀知法犯法,雖事出有因其情可憫但軍法難容,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楊嘉臣不肯起身,苦苦哀求:“大人,求您看在咱們兩家上一輩……”
話未說完,陳總兵厲聲喝道:“住口!再要多說你與他同罪!”
楊嘉臣又往前跪行了兩步準備繼續據理力爭,卻聽楊嘉謨在一旁朗聲道:“大哥,這本就是你我早就料到的結果,多說無益!”
“可是……”楊嘉臣表示不服。
楊嘉謨對著自己的兄長搖了搖頭,雖然在製止楊嘉臣不可爭辯,但麵上到底不忿。
陳總兵似乎沒了耐心,揮手下令:“來人,擒拿罪將楊嘉謨回甘州府城總兵府!”
將士們應一聲“是”,左右各一人架了楊嘉謨就走。
楊嘉臣和十餘個早已看不出本來麵目,渾身血跡斑斑的軍士攔在前麵擋住去路,一副要跟楊嘉謨生死相隨的架勢。
陳總兵一見不由大怒,高聲怒罵:“你等這是做什麼?剛從瓦剌人手中活得一條性命,竟要意氣用事自求死路不成?”
將士們不答話,都默默仰視著馬背上的陳總兵,用自己的方式給他們的頂頭上司施壓。
陳總兵氣急反笑,馬鞭一揮指著地上跪著的一幹人等張嘴欲罵,但嘴唇顫了幾顫最終沒能罵出一個字來。
“嗬嗬,好一個兵將一心,感人肺腑呐!”正在這時,一個輕飄飄的笑聲從陳總兵身後傳來。
眾人看去,一個騎著高頭大馬身穿內官衣飾的胖太監徐徐走近,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甘肅鎮鎮守太監侯大鵬,慣常一副笑臉迎人的慈和模樣。
侯太監上前,陳總兵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拱手招呼道:“侯公公怎麼來了?”
侯太監笑著睨了一眼麵前的陣仗,對陳總兵也拱手還禮,滿麵堆笑道:“陳將軍,咱家在涼州衛聽說你千裏迢迢的從甘州府城趕來莊浪衛了,很是感動,故而就馬不停蹄的趕來了。”陳總兵拱手:“如此說來,侯公公辛苦了!”侯太監聞聽此言,突然的變了臉色:“陳將軍,咱家要不是親眼看到還不信那些傳聞呢!”
侯太監說著目光再次轉向楊嘉謨等人,似笑非笑道:“都說陳將軍愛兵如子,今日一見何止於此?應該說將軍是個極其護犢子的將軍呢!”
陳總兵麵露不快,盯著侯太監的側臉問道:“侯公公這是什麼意思?”
侯太監皮笑肉不笑道:“若咱家稍微來的晚那麼一點點,將軍是不是還想帶著這些個殘兵敗將回到甘州府城,然後不痛不癢的象征性地責罰一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