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嘉謨和楊俊聽到這裏更為不解了。
青崖幹脆接過話頭去繼續說起來:“昨夜,近身照顧他的侍女見那肚兜實在髒汙,便趁著他熟睡之際幫他脫了下來拿去洗了,結果今早去收時發現肚兜不見了,他便鬧將起來誰哄都不答應,哭著喊著要他的肚兜,還不讓人靠近。實在無計可施了,我便著人去請你們過來,想著你們與他也算有緣說不定會有辦法。”
“原來如此!”楊嘉謨心頭略略輕鬆,拱手對青崖道:“既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郡主何不命人尋找,一件破舊的小孩肚兜料想也沒有誰特意去拿,應當還在府裏才是。”
青崖神情疲憊垂了眼皮道:“說來奇怪,闔府侍女人等找了一上午,卻終究一無所獲,沒有那東西的半絲蹤影,不然又何至於鬧出這事來?”
“郡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錯,請郡主懲治!”一個妙齡侍女聞言哭倒在地,紅腫的雙眼顯示她已經哭了很久。
青崖擺手:“這不怪你,先起來吧!”
有侍女過來扶起了哭得泣不成聲的那名侍女退下。
青崖抬眼看向楊嘉謨又道:“現在怎麼辦我是真的沒了主意。一個破破舊舊的肚兜,裏麵究竟有什麼秘密呢?怎麼會找不到了呢?”
楊嘉謨完全明白了事情原由,因著剛剛明顯的質疑青崖正懊悔著,聞言便不打推辭道:“這樣吧,末將先試試看,我這就好言好語的問問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崖緩緩點頭,示意楊嘉謨盡管施為。
楊嘉謨拱手一禮,然後腳步放輕慢慢靠近那張檀木雕花的椅子。
“小豆子,是我來看你了。”楊嘉謨輕聲細語說著,在離椅子兩步遠處站住腳彎腰看向雕花椅背後的那雙眼睛,笑著問道:“小豆子,你還認識我嗎?”
椅子後麵沒有任何回應,楊嘉謨往前跨出一步試圖接著溝通,小豆子驚恐的尖叫卻陡然響起:“走開,你走開!”
楊嘉謨隻得頓腳,忙安撫著他:“好好好!我不過去,你先安靜下來別叫好不好?”
不知道是楊嘉謨的安撫起了作用,還是小豆子覺得楊嘉謨沒有危險,他的聲音低弱下去,哭泣著叫道:“我要我的肚兜,我要我的肚兜。”
看著這個小可憐,楊嘉謨的心都要融化了,遷就著笑道:“我們去幫你找,一定會找到的,你先別著急也別哭,現在,你出來吃點東西玩一會兒,說不定它就突然從天而降了呢!”
小豆子的眼睛隔著雕花椅背直直盯著楊嘉謨,半晌才遲疑著問道:“我認得你,你不是壞人,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當然!他可是個將軍,將軍怎麼會騙人呢?”楊俊站在楊嘉謨身旁笑道,這是他們兩兄弟一起出手救回來的孩子,對他的好賴亦是非常關注。
小豆子一雙大眼睛含著淚水看向楊俊,確定了他們兩人的身份,再次對楊俊輕聲叫道:“我要我的肚兜。”
“一定非得是那件嗎?”楊俊半蹲下來,不動聲色的往椅子靠近過去,低緩而溫柔地笑問:“如果我用很多件新的肚兜跟你換,你願意把它換給我嗎?”
小豆子又驚叫起來:“不要,不要,誰的都不要,我就要我的肚兜!”
楊俊連忙擺手妥協:“行行行,咱們不換,咱們誰的都不要。”
小豆子安靜下來,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倒映著楊俊好看的麵容,而楊俊已經半爬在椅子上和他近距離對視,鳳眼之中也倒映出一張慘白的小臉。
“好孩子!你相信我們不是壞人對嗎?”楊俊笑眯眯地和小豆子對話,一手指著楊嘉謨問道:“你瞧這位叔叔可是大將軍呢,我們都會保護你的,你能告訴我們那件肚兜的故事嗎?它是誰做給你的,是你娘嗎?”
小豆子眼裏滴下來兩顆碩大的淚珠,一隻小手握著椅子的邊角低聲道:“是我娘親手給我穿上的,她說丟了性命都不能丟了肚兜。”
“為什麼呀?”楊俊很好奇。
小豆子明亮的大眼裏充滿希冀:“娘說那上麵繡了我爹才能認得的字,有它我就能找到我爹。”
“那上麵繡了什麼字你記得嗎?”楊俊繼續問。
小豆子的眼神黯淡下去:“我不記得了,娘死了就更沒人告訴我了。”
楊俊聽得動容,起身回頭看著楊嘉謨輕歎了一聲:“三哥你也聽見了,肚兜對這孩子真的非常重要,難怪他著急。”
楊嘉謨自然聽得清楚,拍了把楊俊的肩膀轉身對青崖拱手:“郡主,那肚兜事關這孩子的身世,末將鬥膽還請郡主再派人手去尋,無論如何也得找到。”
青崖剛剛也聽見了楊俊和小豆子的對話,麵有戚然之色地頷首應了,揮手吩咐廳中侍女人等:“再去找,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犄角旮旯,就是掘地三尺也把東西給我找出來。”
眾人應了,在劉女官的帶領下出門去尋。
正在這時,一隻渾身潔白的大狗從庭院階前經過,後麵還跟著幾隻才學會走路的小狗,正是朱識鋐最喜歡,走到哪裏都要帶著的那隻愛犬和它才下了沒多久的一窩小狗。而大狗嘴裏叼著一塊紅色的舊布,想是要去給它的小狗們墊窩用的舊布頭。
負責照顧小豆子的那名侍女眼尖,一眼看到白狗嘴裏的破布忍不住驚叫起來:“那……那不是嘛!就是那個肚兜!”
眾人定睛看去,狗嘴裏叼著的破布可不正是一件肚兜嘛,兩根係帶垂在地上已經髒的不成樣子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了,闔府侍婢找了半天沒找到的東西竟被小王爺的愛犬叼去要給它的孩子們做窩去了,這誰能想得到啊!
“攔住它,在這裏等我!”劉女官當機立斷指揮侍女們攔下了“始作俑者”,但考慮是小王爺的愛寵不好輕易動手,便轉身進屋去稟報青崖。
廳內青崖和楊嘉謨、楊俊三人對小豆子不肯從椅子後出來正犯愁,一聽劉女官說東西找到了,都為之而精神一振。
“在哪裏?”青崖簡短問道。
劉女官難得有個笑容,略帶點為難地笑道:“是被小王爺才下了一窩小崽子的那隻愛犬叼去了,微臣已命女侍們將它攔在庭院之中,特來請示郡主。”
青崖頓時了然,含笑吩咐:“左不過一條寵物罷了,還能比人金貴不成,讓護衛們去,先把東西馬上給我拿回來!”
劉女官應了,屈膝一福又匆匆而去。
楊嘉謨和楊俊聽了也安心不少,剛想去和小豆子交流就見一道小小的身影從椅子後竄了出去,小豆子隻穿著單薄的中衣便直奔廳外,定是聽說他的肚兜找到了,便迫不及待的衝出去看個究竟。
三個大人見狀隻好也跟了出去,青崖解下自己的狐裘披風交到楊嘉謨手上:“給他披上,別凍著了又說我苛待孩子。”
楊嘉謨訕然,明白這是青崖還在為他之前那樣冷硬的態度而不悅,便真誠地道了謝和楊俊出去追小豆子去了。
很快,侍衛們從白犬嘴裏奪回了破破爛爛的肚兜,拿到階前呈給劉女官。還沒等劉女官命人接下,小豆子早從人群中竄出搶先把肚兜拿到了手。
“找到了,你看找到了!”小豆子清脆的童音裏滿是驚喜,高興地揚手讓緊隨而來的楊嘉謨和楊俊看。
楊俊先一步迎上去笑道:“恭喜你寶貝,你的肚兜失而複得了。”
一句話惹得廊下諸人笑了起來。
楊嘉謨低頭看了眼搭在自己臂彎的狐裘錦衣,想了想將衣服還到劉女官手上,動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氅衣上前包住了小豆子已然凍得冰冷的小身子,又看向楊俊:“永明,先抱著孩子回廳裏再說吧!”
楊俊知道楊嘉謨重傷初愈不宜使力,便抱著小豆子回了前廳。
劉女官揮手吩咐眾人散去,撫了撫懷裏抱著的青崖的錦裘,盯著楊嘉謨邁進廳中的背影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然後才跟著進去。
廳中,楊嘉謨含笑和青崖說著狗嘴奪衣的過程,而楊俊則抱著小豆子翻看那件已然被狗撕咬得破爛不堪的肚兜。
劉女官為青崖披上錦裘,正細心地係著帶子,一聲驚呼卻又從楊俊嘴裏傳了出來。
幾人轉頭看去,楊俊一手攬著小豆子,一手舉著髒兮兮的肚兜,麵色煞白顫抖著嘴唇問懷裏的孩子:“小豆子,你娘叫什麼名字?”
小豆子膽小,被楊俊的臉色驚得掙脫了他的懷抱跑到了楊嘉謨身邊,驚恐地攥住了楊嘉謨的衣袍。